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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二章


太子不敢抬头,目力所及之处只有地板上的黑。

他不明白父皇这阵子无名火是因何而发。

他才只提了一句而已。

“上次不是说了吗?户部没钱,不便修建,你怎么又提起此事了?”

“再说了,天书是能随意降世的吗?不与我商量便自作聪明设计这么一出,让我说你什么好!”

太子眉头紧皱,父皇刚不是还夸他呢吗?

变脸比翻书还快!

“是,儿臣知错!父皇莫气坏了身子。”

他并不反驳,只是一个劲儿地认错,君威震慑,不管怎么说先让父皇把火气消了。

“修宫宇的点子不必再提,至于天书,这次就算了,再有下次定要先让我知晓,不得擅自做主!”

“是,儿臣记住了。”

贞和帝懒洋洋“嗯”了一声,唤道:

“朱德全。”

“奴婢在。”

“把东辽新进贡的珊瑚树给太子搬过去吧。”

朱德全应了声“喏”,盛弘凌称谢后退下。

这不还是赏赐了吗?

他愈发糊涂,都搞不清父皇是喜是忧。

朱德全自打祥瑞降世就反应过来被太子联合周红给摆了一道,心里极不痛快,但面上却不显。

仍是毕恭毕敬地送太子爷出了陛下寝宫。

“太子殿下慢走。”

盛弘凌到底琢磨不过来,一看朱德全态度还挺好,凑近探问:

“朱公公知道父皇今日心情如何?”

朱德全人精一般,别人或许看不出来贞和帝哪跟劲不顺,他可是能看得出来。

皇上要的是凌驾一切的绝对地位。

盛弘凌本意是拍陛下马屁,这不错,错的是他主动承认。

陛下接受你的奉承,已经给了你面子。

上来问出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消停,别多说不该说的。

你倒好,明着往上爬。

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就行了,非要冒头。

枪打出头鸟,没听过吗?

朱德全慈祥一笑,对盛弘凌道:

“太子殿下。陛下这是高兴啊,您可做到他心坎里去了。”

盛弘凌费解,“那父皇怎么还生气了呢?”

朱德全往里看了一眼,笑得更和善:

“陛下那不是真生气,要是真生气了,怎么还会赏咱们太子爷珊瑚树呢?那可是东辽价值连城的宝贝。”

盛弘凌恍然大悟。

他就说嘛,父皇的反应不该是如此。

“多谢公公解惑。”

太子刚走没一会儿,三皇子盛弘寅又来求见。

贞和帝虽乏了,但脑子还是清醒的,单手扶着金枕,在塌边半眯着。

“哦?三皇子倒不常主动前来,宣他进来吧。”

盛弘寅手里拿着个卷轴样的物件,跪下冲贞和帝行了一礼。

“儿臣参见父皇。”

“免礼吧,毅王有什么事吗?”

毅王是盛弘寅的称号。

“回父皇,儿臣来一是庆贺父皇英明盖世,得上天垂怜,两度降天书。二是儿臣偶然遇到一桩小事,细查竟与太子有关,不敢隐瞒,特来禀报。”

盛弘寅往日极低调平和,是皇子里存在感最低的一位。

在朝中的人气也是不愠不火,没什么大功,亦无过。

以至于贞和帝常常会忘记自己还有这个儿子。

盛弘寅比年龄最小的七皇子都不起眼,七皇子虽出身低,年龄又小,但好歹性子活泼。

他为人过于良善,又过于沉闷。

“恭贺就免了,什么事说来听听。”

贞和帝来了兴趣,太子刚走,又来个和他有关的事。

“父皇可还记得前几日户部当街缴获的私藏的炭火?”

“嗯。”

“儿臣偶遇蔺大人,听他说起此事很是好奇,便多问了几句,不想正解了儿臣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。”

贞和帝不语,只抬了抬眼皮,意思让他继续说下去。

“儿臣院中近来有十几个仆从因偷盗被抓,若只有一人手长拿了东西,倒属正常。可十几人,儿臣不免气恼,就叫管事来问。问罢才知,这十几人偷的东西竟都一样。”

贞和帝眼珠一转,问道:“炭火?”

“回父皇正是。”

“哎。”他没在意地叹了口气,“这事我早就知道,因为恶意收购,弄得很是不好,不过这和太子又什么关系?”

贞和帝最后一句话落到重点处,话音仍是不紧不慢的慵懒。

盛弘寅不是背后嚼舌根,告小状的人,贞和帝愿意耐着性子听他往下说。

“其中一名家仆,儿臣查到他在外的住所正是户部查缴的那个院落。”

“而他招供时提到,那是太子的院落。”

贞和帝什么都没说,嘴角瞥了一下,转头与朱德全道:

“这件事,查清楚。”

朱德全道了声“是”,眼珠斜斜去看盛弘寅,满是不可置信。

蔺首辅没做成的事,竟让这位给做了?

“毅王,你所说之事朕清楚了。先回吧,朱德全查明后会第一时间通知你。”

盛弘寅眼睛眨都没眨,磕了个响头,说了声“是”,离开殿中。

朱德全被这父子俩弄糊涂了,就这?

他是可以下去查,可毅王就没别的话说了吗?

但凡他再给皇上透露点消息,那接下来他就只是走个流程去查一查大家都清楚的事情而已。

现在,盛弘寅连个结束语都没有,甚至连一句为太子说得话都没有。

把他架在火上烤啊。

他是查出真相还是查不出呢?

以朱德全看人的眼光,几百米开外走过来个人,不必开口,打眼一看他就能大概判断这是给什么样的人。

盛弘寅,当朝的三儿子,憨厚软弱,低调内向。

脑子还有些愚钝。

这是他对盛弘寅一直以来的印象,而现在,他却忍不住想推翻这固有印象。

他们以为的毅王,真的如他所表现出的那般吗?

朱德全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。

都怪太子,来这么一趟,把他思绪都给搞乱了。

在太子身上可以猜,在盛弘寅身上有什么好猜的。

他大概只是匆匆来报,说明下情况,至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,大概是无话可说吧。

不管怎样,毅王这是开了个口子。

既然皇上让他去查,那他定会好好查。

正愁对太子这口气没地方出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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