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!大事不好啊陛下!”
雄伟壮丽,高大巍峨的皇城之中,一名老者步履蹒跚地跑向大殿。
龙椅旁,站立着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,身穿黑金龙袍,头戴天子旒冕,皱着一双剑眉,看着奔向自己的老者。
这位相貌不凡的男子,便是安王朝当今圣上,南宫炤。
在台阶下,站着一个面白如纸的宦臣,名叫刘高,正一脸笑容的垂首而立。
“臣,李渤季叩见陛下!”李渤季叩拜在地,苍白的两鬓汗水连连,喘息声也因方才的奔跑而显得十分粗重。
南宫炤一摆手:“爱卿如此仓惶,不知是战事告急,还是朕所托之事难以实施?”
李渤季依旧叩拜在地上,急忙答道:“陛下!济王南宫哲起兵攻打淮南府,现已控制整个淮南军政!滇云府、肃成府、江华府也有叛军作乱!西疆亦有莫科国大兵压境,东海战事已久,双方互有得失,但我军粮草不济,长此以往,必败!如今我大安,举国汹汹啊!”
南宫炤目视前方,沉痛无比:“南宫哲,他可是朕的亲叔叔啊!竟然!”说着,狠狠地一拍龙椅。
左右宦官奴婢急忙跪倒:“陛下息怒。”
南宫炤深呼了一口气,又问道:“如今就只有广衍府安定了,是吗?”
李渤季回道:“广衍府府君赵寻乃三朝老臣,其子赵兌也军功卓著,赵家父子对陛下忠心耿耿,定能维护广衍府安定!只不过...”
南宫炤神色一顿:“只不过什么?”
李渤季连忙说道:“只不过广衍府东临大海,设有与外国通商的港口,而且那赵寻视民如子,若陛下要在广衍府寻万人献祭,恐怕会生变数。”
“大胆!”一直未曾说话的刘高上前,指着李渤季骂道,“陛下奉天意而为,岂容你胡说八道!”
说完,刘高一脸谄媚的转过身对南宫炤一拜:“陛下,国师曾说,如今我大安四面楚歌,乃是因龙脉受损,天神动怒,若不行国祭,恐我大安寿数难长啊!”
“陛下!古语有云,水能载舟亦能覆舟!陛下应抚国安民,平定暴乱,切不可因方士所言,就大开杀戒!此乃我大安之祸啊!”李渤季一头拜倒,沉声谏言。
刘高闻听此言气急败坏,一张白脸扭曲着骂道:“你这昏庸的老朽,难道要置大安国运于不顾吗?”
“好了!别争了!”南宫炤忽然打断二人,长叹了一口气,继续说道:“朕虽不忍,但如今国难当头,大安三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朕的手里!就照国师的意思去办吧!传朕口谕,请国师即日启程,前往广衍府养寻圣种祭国,以平我大安之乱!”
“陛下!万万不可啊陛下!”李渤季不住的磕头。
可南宫炤却又摆了摆手,说道:“朕累了,你们都退下吧。”
“遵旨。”众人跪拜,纷纷离去。
李渤季走出大殿,仰头看着天空,一声长叹:“天亡我大安呐!”
“哟,太尉大人这是什么话呀?”刘高从后面走来,笑呵呵的说道。
李渤季猛然转身,大骂道:“呸!你这乱臣贼子!陛下就是受你蛊惑,才会如此!”
刘高此时与在大殿上气急败坏的模样截然不如,温和地笑着说道:“呵呵,太尉大人何出此言,国师之言,也是为了救我大安于水火嘛!奴婢既为大内官,当然要将这忠言奇谋上达天听了。”
李渤季放声大笑:“哈哈哈!好一个忠言奇谋!你可知那方士要在富足安定的广衍府寻万人献祭,将广衍府沦为人间地狱!这等祸国殃民之言,你也敢说是忠言?若陛下得知你是收了那方士的钱银,岂会相信你这无耻小人!”
刘高丝毫不以为意,捂嘴笑道:“太尉大人既然说奴婢收了贿赂,上书陛下便是。”说完,媚笑着走进了大殿。
李渤季看着刘高的背影,一双老拳攥的发响,却也对这阉宦无计可施。
方才刘高在大殿上与自己争执之时,表现的丝毫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,俨然一副直抒己见的模样。可下了殿之后,这刘高喜怒不形于色,任凭李渤季破口大骂,也不曾发怒。
李渤季知道这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,况且刘高在朝中耳目众多,想要在南宫炤面前将他拉下马,绝非易事。
李渤季老泪纵横:“朝堂尽是弄权之辈,大安何谈安定。”
说完,黯然走出了宫城。
与此同时,传旨宦官策马出宫,向着国师府而去。
宿海码头,是安王朝北方广衍府所治内的一处中小规模的港口,归宿海县管辖,虽然不大,却是沿海数百里内,最热闹的码头了。
在这个王朝没落,群雄四起,天下混战的年代里,宿海码头却因为来往船只繁多,货物贸易也十分兴旺,加上有很多外国船只停靠,官府重兵把守,从而未曾遭受战乱贫困之苦。
宿海县的居民千百年来靠海吃海,民风朴素,对内陆世界的群雄逐鹿毫不关心,日出而作日入而息,周而复始,偏安一隅。
这一年河六四整二十岁,是宿海县的渔民,生的体魄匀称,相貌俊朗,身长七尺五,父母尚在,下有一弟,在宿海县最富有的财主郭儒清家做工。
郭儒清做的是海盐生意,在当地口碑很好,家中不仅有几艘大货船,甚至还买下距离码头二十里外的海面上的一座小岛,专门用来生产海盐。
河六四就是在岛上做工,每天除了晒盐之外,也会和工友一起驾船出海,捕些鱼虾回宿海码头去卖。
郭儒清心地善良,对于工人闲暇时出海捕鱼并不阻拦,而且还会把自家的渔船借给工人使用,只要不误工,一切都好说。
而且郭儒清对河六四十分的照顾,甚至有意培养,岛上人都知道,郭儒清是想将来把海岛交给河六四打理。
河六四本就聪明,又肯吃苦,对于郭儒清的心意自是不敢辜负,兢兢业业任劳任怨。
这一天,河六四又和几个工友满载而归,驾船来到了宿海码头。
码头上有着不少饭庄,渔民打回来的鱼虾从来是不愁卖的,船还没靠稳,就有人叫嚷着价钱围了上来。
船上几个都是年轻小伙子,见有人光顾,都高高兴兴的忙活了起来,唯独河六四一脸心事满满的样子。
船停稳了,几个年轻小伙子四散而去,买酒的买酒,买肉的买肉。叫卖还价的事当然是交给年纪最大的人,事后平分就好了。
河六四下了船,坐在岸边独自发呆,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偷偷走到他身后,猛地一叫,吓了河六四一跳。
河六四看了看他,无奈的说道:“别闹了小武。”
在岛上做工的几十号人里,小武与河六四的关系最好,平常经常开玩笑。
小武一屁股坐在河六四旁边,说道:“还想丹娘呢?”
听到‘丹娘’二字,河六四本就有些阴郁的脸上更是添上了一层乌云,头也低了下去。
小武口中的丹娘,是河六四青梅竹马的恋人,可因为河六四家里穷,五个月前河六四上门提亲,硬是被丹娘的父母给打了出来,从此也不再让二人见面,甚至告诉河六四,他们已经开始给丹娘说亲了,河六四癞蛤蟆这辈子也别想吃上他们家的金枝玉叶。
河六四的父母虽然也咽不下这口气,奈何家里的确穷困,也都劝说河六四忘了丹娘。
但最重要的,隔了几天,河六四偷偷翻进丹娘家院墙,见到丹娘之后,发现她的态度也有些动摇了。
虽然丹娘没有明说分开,却也说希望他们彼此都想一想,之后的五个月,丹娘便再也没有见过河六四,这也是河六四消沉的原因。
小武拍了拍河六四的肩膀说:“天下女子千千万是不?现在老爷的这么器重你,等以后发了财,我娶亲都得靠你帮衬!”
河六四也笑了笑:“对!丹娘说了,她会等我一年!今年我肯定干出点名堂!”说完站起身,边上船,边对正与人讨价还价的工友喊道:“财哥,我来帮你!”
码头上人来人往,船只穿梭,太阳缓缓下落,夕阳洒满码头。
这时候,一艘银白色的远洋巨轮缓缓靠近码头,钢铁船身上有一排小窗,每一个窗口都有一口黝黑的炮筒探出。巨大的船体,令进出港口的其它木制货船显得分外脆弱矮小,甚至被游轮前行涌起的波浪冲击的快要飞出去一般。
一声震耳欲聋的汽笛,让岸上的人民忍不住堵住双耳,静静地看着游轮威风凛凛的停靠过来。
河六四对这种远洋巨轮并不陌生,宿海码头虽然不算大,但是安王朝领土的北方只有这一个港口,许多外来帝国都会派遣船只到宿海码头通商,所以外国的轮船与货物,甚至外国女人,河六四也都见过不少。
河六四看着巨轮靠岸,啧啧称奇,虽然也已经见过不少了,但谁都愿意瞧个新鲜。
忽然,一直在岸边溜达的小武喊道:“六四!你快过来!”
河六四跳到岸边问道:“咋了?”
小武直勾勾的看着前方,抬手一指:“你瞧你瞧!”
河六四望去,只见两个道士,一老一少,站在那艘远洋巨轮旁边。
这两个道士穿着青灰色的道袍,背着铁剑,竖着发髻,老的那个头发胡子雪白,而年轻的那个实际上看起来也有三十几岁的样子。
在宿海码头看见道士并不稀奇,稀奇的是,这两个道士面前竟然站着几个西装革履,棕发碧眼的洋人,和年轻的道士说着什么,看那副样子,十分的礼貌,甚至有一丝拘谨。
要知道,道士讲究修身养性,对于世俗不屑一顾,大多远在深山老林修仙问道。而在这凡尘世上行走的,九成都是打着道家的幌子招摇撞骗。眼前这两位道士虽说不在深山老林,却能和洋人说上话,任谁都能看得出,这二位绝不是简单人物。
河六四啧啧称奇:“真是奇了!这俩道士还会说外国话,这是要买洋玩意儿?”
没成想小武却说:“什么呀!这俩道士就是从那船上下来的!”
“啊?”
这下河六四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,这些外国人虽然到安王朝通商已久,但对安王朝的子民却天生有着一种不屑,说难听了,就是有些瞧不起。
这两个道士,竟然能让趾高气昂的洋人都这么恭敬!
这时候,那两位道士和洋人告别完了,冲着洋人一拱手,转过身便走。
河六四直起腰,拍拍小武:“走吧!”
“等会儿等会儿!”
“咋?你要去和洋人扯两句?”
“不是!你看那俩道士,是不是往咱这过来呢?”
河六四瞥了一眼,这两个道士还真是在往他们这个方向走,可河六四也没当回事儿,只是踢了小武屁股一脚。
“人家爱往哪走就往哪走,你管那么多!”
“哎呀!我的六老爷!你咋这么不开窍?”小武捶胸顿足。
“啥我就不开窍?”河六四一脸不解。
“你看!人家都出洋了,能没本事嘛!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!给你算一卦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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