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人静,司空府内却仍旧一片灯火通明。到处都是身着官服的官吏,各自忙碌着其手中的要务。
而在司空府大堂内,赵兌闭目静坐,身前一炉香烟雾缭绕,两侧十数名亲信静静伫立。
虽然如今位极人臣,可赵兌比从前更加忙碌,尽管不用再亲冒矢石,领兵作战。可现在整个大安朝都被他握在手中,除了要对付反对自己的势力,最让赵兌劳累的,还是整个天下的政务。
福星站在一旁,看着赵兌竟是坐着浅眠,劝道:“主公劳苦,还是先睡下吧!”
说完,静静的看着赵兌的反应。
可赵兌仍旧闭目养神,不曾说话。
福星轻轻摆了摆手,堂上十余名亲信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,生怕发出一点声响,惊醒赵兌。
这时,公孙质从外面回来了,正巧看到福星领着众人从堂内退出来。
公孙质上前问道:“主公睡下了?”
福星回道:“闭目浅眠,正要禀告夫人前来侍候!军师可有要事?”
公孙质望了望堂内,说道:“无妨,明日再回禀主公吧!”
“进来吧!”
堂内,赵兌的声音忽然传来。
公孙质和福星等人急忙走进堂内站定。
赵兌慢慢睁开双眼,问道:“什么事?”
公孙质推手一礼,回道:“禀主公,东海战事吃紧,海匪集结兵力,欲同我军决战!今春分物紧,粮草短缺,且兵力少而不精,恐无法地方海匪总攻!”
赵兌深吸了一口,低沉的沉吟了起来,片刻后说道:“镇海将军郭进,他有什么计策?”
提到郭进,公孙质有些气愤的说道:“郭进言称兵力不足,无计可施,报请主公为他增派五万兵马!”
“五万兵马?”赵兌一挑眉,哈哈大笑:“看来这个郭进,也是李太尉人了!还有什么事?”
公孙质笑道:“主公英明!这另一件事,就是衣带诏已入宫了!”
“哦?”赵兌来了兴致:“上面都有谁啊?”
公孙质回道:“卑职已吩咐齐磊明日手抄一份亲自送来!”
赵兌点了点头,问道:“他们是不是谋划在圣元节起事?”
公孙质叹服道:“主公圣命,竟知天下密事!”
赵兌哈哈一笑,说道:“孤又不是修仙问卜的道士,岂能尽知天下之事?福星,告诉军师吧!”
福星轻轻一低头,而后对公孙质说道:“傍晚时分,探子来报!近日京都城中来了不少精壮之人,皆是练武之辈!这些人入京皆见过一贩茶女子,而此女入夜都会潜入太尉府!这些暗下入京之人,想必定是李渤季招募的死士!加上李渤季近日与禁军统领高录多有往来,主公猜测,他们必是要在百官齐聚之日,起事!”
公孙质听闻,惊恐万状,急忙对赵兌说道:“主公!衣带诏现世,京都定有血光!死士入京,主公切莫大意啊!”
赵兌不屑一顾的说道:“区区二百死士,有何惧之?孤定西疆,平济王,收江华,那一次不是出生入死?李渤季以为用几个死士就能杀孤?笑话!”
公孙质急道:“可高录手中握有五万禁军,皆是精兵强将!无可小觑啊!而且此番在衣带诏上盟约的朝臣将领不在少数,若齐呼讨逆,恐天下皆望风而动!”
福星闻言,也凝重的劝道:“主公,此事非同小可!不如传令吉利,即刻调兵入京,我看谁还敢起事?望主公三思!”
堂上十余名亲信齐声拜道:“望主公三思!”
赵兌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十几个亲信,嗤笑了一声,说道:“慌什么?这时候调兵入京,与谋反何异?大安律法!百骑兵马不见兵符不可出!禁军只值宫城防卫,孤不入宫城,高录调不动禁军杀孤!况且防卫京都的是司卫营,司卫营统领张悙如今保持中立,观望态势,不值一提!李渤季收揽高录,其实就是怕孤破釜沉舟,调兵入京!倘若如此,高录才能调动禁军将孤围杀在司空府!否则,李渤季何需招募死士?直接调动禁军不好吗?”
公孙质说道:“可这些匹夫整日谋划刺杀主公,无疑于屠刀悬颈啊!”
福星怒道:“这些饱读诗书的废物!就知道愚忠那南宫皇帝!殊不知,如今天下百姓在主公治下,丰衣足食,太平度日!如此功绩,他们真能视而不见?主公!不如让末将调集校事营,直接把这些人全都下狱!”
公孙质也附和道:“福星将军之言有理!与其等着别人刺杀,不如先下手为强!以保主公之周全!”
众人闻听,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着。
赵兌冷眼看着众人,一语不发。
众人见赵兌如此,急忙噤声,推手施礼,言道:“属下失仪!”
赵兌缓缓站起身来,走到众人之间,笑着说道:“你们担忧孤的安危,孤明白!”
众人齐声回道:“此乃属下分内之事!”
赵兌继续说道:“衣带诏入宫,郭进此时叫孤给他增兵!东海战事胶着,可海匪想要与我军决战,尚不可行!我朝沿海城池易守难攻,海匪如何攻之?郭进只需收兵避战,拖上几月,粮草不济的便是海匪!还用得着孤给他增兵吗?郭进在这个时候要兵,是防着孤若当真举兵逼到京都,他便可领兵乘虚而入,将淮南江华二府收去!如此,孤便知他也是李渤季的人了!李渤季尽心筹谋,你们觉得是要对孤不利!孤却觉得,他这是在帮孤集结乱党!有了这衣带诏,孤还用得着费心查明谁要杀孤吗?”
众人闻言,恍然大悟。
李渤季暗联朝臣,赵兌手下所有人都忧心忡忡,生怕李渤季真的会成功。谁也没想到,李渤季此举,倒也省得他们清查异党了。
众人奇道:“主公圣明英断!臣等拜服!”
福星兴奋的说道:“那我们只要精心谋划一番,等到圣元节那天,将他们一网打尽!”
赵兌想了想,说道:“在此之前,先禀明陛下,就说孤要亲自去东海督战!”
公孙质疑道:“东海局势虽是重中之重,可郭进一人足矣!何须主公如此亲往?”
赵兌转过身来,笑着走到公孙质身前,抓住公孙质的手,故作亲近的说道:“叔父近日劳苦!”
公孙质急道:“为主分忧,臣之志也!”
赵兌拍了拍公孙质的手,说道:“凡事太过容易,反而让人生疑!”
公孙质疑惑的看着满脸微笑的赵兌,良久,眼前忽地一亮:“主公的意识是,让李渤季他们误以为圣元节之筹谋将付诸东流?”
赵兌大笑着说道:“我父说我,是乱世之奸雄!既然孤是奸雄,自当多疑,怎会轻易入了他们的圈套?孤要好好折磨他们一番,要他们想尽办法留下孤!这样,他们才会抓住机会行刺,少生事端!”
公孙质彻底心悦诚服,欢喜道:“主公心思缜密!此时便由臣代劳即可,臣这便向陛下递上奏表,请陛下允主公往东海督战!”
赵兌笑着一点头:“好!叔父多谋,就交给叔父了!”
这时,一个奴婢在门外跪倒,禀道:“见过司空!公子思父,夫人差奴婢前来,问司空何时回去?”
赵兌伸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说道:“哟!这么晚了?回去告诉夫人,孤这便去!你们也都回去吧!”
众人齐拜:“属下告退!”
说罢,众人齐齐退出门外离去了。
公孙质和福星刚走到门口,赵兌的声音传来了:“叔父留步!福星,你也留下!”
二人回过身来,赵兌也走到了门口。
公孙质低身问道:“主公还有何吩咐?”
赵兌问道:“郭进之子郭聿,现在何处?”
公孙质回道:“郭聿现在司卫营任行军司马!”
福星叫道:“对呀!这个郭进老匹夫!竟然忘了自己的儿子还在京都,竟还敢在衣带诏上盟约?主公放心,我这就去把郭聿抓进天牢!”
赵兌皱起眉来斥道:“急什么?随孤入京这么久,还是这般没耐性!”
福星闻言,憨笑着挠了挠头。
公孙质想了想,说道:“主公是想将他调入司空府?”
赵兌笑道:“叔父知我!”
公孙质又说道:“主公是想以郭聿为质?可主公既知郭进之心,当知他或许已有对策!此时调郭聿入府,恐怕...”
赵兌嗤笑了一声,不屑道:“他能有什么对策?这个老匹夫当年将儿子送到我身边,看上去是想巴结孤,实则是想在孤身旁安插一个眼线!早在淮南之时,那郭聿就和宫城之中有来往,他还当孤看不出来!至于对策,无非也就是让李渤季保他性命而已!”
公孙质问道:“既然主公早已知道郭聿是眼线,为何还要容他?”
赵兌望着深空,说道:“小小心机,孤懒得理睬!而且有眼线在身边,孤想让他们知道什么,就让眼线告诉他们什么!孤谋的是天下!谋的是万民!这点伎俩,还能妨了孤的万世功业?”
公孙质诚心一拜,说道:“主公霸业雄心,世无可比!”
福星问道:“那主公为何还要将他调来?”
赵兌看向福星,笑骂道:“你这愚才!孤将他调入司空府,告诉他要带他去东海督战!东海兹事体大,不可被为党争所乱!孤此举便是告诉李渤季,孤是绝不会调兵给郭进的!李渤季为了圣元节之计,定会不惜一切让陛下留孤在京!而代价,就是孤不给郭进增兵!”
福星憨笑道:“还是主公思虑周全!”
公孙质兴奋道:“主公之计,一石二鸟啊!”
赵兌笑了笑,而后厉色说道:“军师!请旨之事便交由军师!福星,即刻传令银甲护卫营,你亲自布局!圣元节一到,务将李渤季及其党羽彻底铲除!”
“属下遵命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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