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之礼每天都会抽时间去医院,虽然他知道母亲的身体状况没有什么问题,但他心里还是惦记,也想着能多陪陪她。
然而,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,原本正和陈念儿有说有笑,脸上洋溢着和蔼笑容的陈雪梅立马像是变了个人似的,迅速收住笑容,嘴角耷拉下来,板起脸,眼神里也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不悦。
宋之礼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或者不满,他早已习惯了母亲这样的态度,或者说是预料。
只见他神色自如地走到病房里,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,然后自然而然地拿起果篮里的橘子开始剥,随着橘子皮一点点剥开,橘子的清香也随之在病房里弥漫开来。
此时的陈雪梅虽然表面上仍在和陈念儿继续说着话,可余光却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儿子身上。
见宋之礼剥完橘子,她心里清楚得很,这橘子十有八九是给她剥的,顿时心里涌起一股得意劲儿,想着儿子到底还是惦记着自己这个妈呀。可同时,她又在心里暗自琢磨着,等会儿儿子把橘子递过来的时候,自己要怎么巧妙地拒绝才好,既能显示出自己对他那份工作的不满,又不至于显得太过不近人情。
可令人没想到的是,宋之礼将剥好的橘子一分为二,然后一半给了陈念儿,另一半则自己放进嘴里吃了起来。
陈雪梅的脸瞬间就绷不住了,原本强装出来的严肃神情一下子就像裂开的冰层般破碎了,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,既有被儿子举动气到的恼怒,又有自己那点小心思没达成的懊恼。
宋之礼哪会不知道他这母亲的想法,看着母亲那副有些吃瘪的模样,他笑得非常和善,眼神里透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狡黠,淡淡地说道:“妈,橘子容易上火,您近期身体不太好,还是别吃了为好。等您出院了,我再给你买。”
他这话一出,既给自己刚才的举动找了个合理的借口,又巧妙地堵住了陈雪梅可能会有的抱怨。
陈雪梅咬着牙,心里那个一个气呀,暗暗骂道:这儿子就是来讨债的!每次都能把自己气得不轻,还让自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。
陈念儿看了看手里的半个橘子,又看了看那对母子,吃也不是,不吃也不是,心里别提多尴尬了。
她心想,自己要不要出去避会儿?姑姑和表哥肯定有话要说,自己在这儿,显得多没眼力见啊,肯定不合适。
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陈念儿是这么想的,也打算这么干,她悄悄挪了挪屁股,刚想起身,就听她表哥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妈,既然你不想见我,那你好好休息,我就先把表妹接回家了。”
说着,宋之礼已经站起身来,作势要去拉陈念儿一起走。
陈雪梅被气得脸都涨红了,实在是忍不住了,不得不出声道:“你爱来不来,别想把你妹带坏。”
陈念儿顿时紧绷着身子,恨不得立刻缩小自己的存在,让他们都看不见。
偏偏宋之礼还要火上浇油,挑了挑眉毛,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地说道:“怎么个带坏法?在社区上班?”
他这话无疑是在故意刺激陈雪梅,因为他知道母亲一直对他这份社区的工作耿耿于怀,可他偏要提。
陈念儿在心里直喊救命,要不是场合不对,她都想上手把自己这表哥的嘴给捂上。她真怕表哥再这么说下去,姑姑会被气得更厉害,到时候场面可就更没法收拾了。
“宋之礼!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,就立刻马上给我辞了现在的工作!”
陈雪梅几乎不会连名带姓地叫他,但这次宋之礼干的事实在是太过分了,把她骗得团团转。一想到,她之前在街坊邻居面前得意洋洋地说宋之礼考进了检察院,可结果却是这样,她气不打一出来,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儿子给丢尽了,根本没脸见人。
不同于陈雪梅的激动愤怒,宋之礼表现得非常松弛和平静,他双手抱胸,一脸轻松地说道:“妈,我在呢,你不用叫这么大声。”
看着一脸轻松状,像无事发生的儿子,原本身体挺健硕的陈雪梅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往上涌,胸口剧烈起伏着,她指着宋之礼,那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着,连带着整个手臂都在跟着发颤。
她张了张嘴,想要说些什么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,过了好一会儿,才终于让声音从嗓子眼儿里挤了出来,“你是想气死我吗?”
说着,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胸口,“哼哧哼哧”喘着气,那模样就像是被气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样。
陈念儿见状,连忙上前扶住陈雪梅,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,说道:“姑姑,您别生气,喝点水。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端起床头的水杯,轻轻递到陈雪梅嘴边,同时还不忘对自己表哥使眼色,示意他赶紧说些好话,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气氛。
宋之礼好像没有把母亲的怒火放在眼里,再次表明态度,“妈,我很热爱我的工作,我不会辞职的。”
他的语气坚定又沉稳,没有丝毫的动摇。
陈念儿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,原因无他,这几天每天都会上演类似的桥段,一开始她夹在中间非常无助,现在已经渐渐麻了,只是希望这场争吵能快点结束,别让姑姑被气出个好歹来。
“你给我走!”陈雪梅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气愤而变得尖锐起来。
宋之礼没有让步的意思,只是冲陈念儿点点头,眼神中透着一丝歉意和感激,温和道:“表妹,辛苦你了,我晚点再过来接你。”
说着,他便径直往病房门口走去,没有一丝犹豫。
陈雪梅看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,心里就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,一阵绞痛袭来,原本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,此刻渐渐褪去了血色,变得煞白,露出了失望的神情。
她用尽全身力气吼着:“你要是再不辞职,你就别认我这个妈了!”
话语中带着最后的威胁,想要以此来逼迫儿子就范。
宋之礼的脚步一顿,他缓缓转过身来,英俊的脸上原本平和的表情此刻也有了明显的波动。
他皱了皱眉,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疲惫,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,“妈,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,我有自己的选择,有自己的思考,能不能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了?”
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克制,但也能听出其中压抑着的情绪。
感情的事,因为两家的矛盾,她插手,他尚且还能理解。但工作这件事,她依旧拿母子关系威胁他,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强迫他按照她的意愿去做,他真的有点倦了。
这种被人强行掌控生活方向的感觉,让他感到无比的压抑和疲惫。
陈雪梅一听这话,顿时愣住了,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,有那么一瞬间,她感觉这个儿子很陌生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反应过来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开始哭诉:“你现在是嫌我烦了?你忘了,从小到大,你爸忙着工作,你的起居生活都是我在照顾吗?你妈我没本事,在学业上教不了你,但其他方面,可都是我在尽心尽力地为你操持啊!我每天早早地起床给你准备早餐,晚上等你放学回家,又是洗衣做饭,又要关心你的身体,生怕你有个头疼脑热的。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?还不都是为了让你能过得好,能有个好前程吗?”
她越说越激动,手还不停地拍着病床,那“砰砰”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,每一下都仿佛带着她满心的委屈与不解。
“妈,你真的没感觉有的时候你在操控我的人生吗?”
宋之礼留下这句话后,不再停留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然后非常决然地离开了。
留下一脸呆愣的陈雪梅,她呆呆地坐在床上,彷佛被抽走了灵魂似的,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儿子说的话。
而一旁的陈念儿满脸无措,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,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。
“他怎么能这么说我!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!我让他考公,有个安稳保障有错吗?我们这代人苦日子过惯了,吃了上顿没下顿,我就是想让他轻松点,以后不用为了生计发愁啊!”陈雪梅像是在质问着空气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,她的眼神中透着迷茫与委屈。
陈念儿咬着嘴唇,微微垂下眼眸,眼神中透出满满的落寞,她没办法回答。因为,她的家人从来不会关心她。
其实,她很羡慕姑姑对表哥的那份全心全意的关怀和爱意。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浓烈的来自家人的关爱,哪怕只是一个关切的眼神,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奢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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