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马车里,黄才月透过窗帘留下的缝隙看着一晃而过的杂草树木,这条路她很熟悉,是去往县城的,从院子到县城得走一刻钟的路,此前她和“妈妈”出来采买用品就是走的这条路。
此时黄才月的脑子里一团糟,她实在想不明白,凤蝶去服侍知县大人,要自己跟着做什么?
凤蝶看着一脸疑惑的黄才月,忽然笑了笑,问道:“咋的,跟着我出来不高兴?”
黄才月马上扭过头,答道:“没有,没有,跟凤蝶姐出来见世面我当然高兴啦,就是不知道我来是做什么?”
凤蝶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,轻佻地说道:“妈妈不是说了吗?只要我出门,你就得跟着我,既然跟着我,当然就是伺候我了!”
黄才月一辈子没伺候过人,哪里知道怎么该伺候别人。
“哦,那我该做什么呢?”黄才月问道。
凤蝶有些生气也有些惊讶,加大嗓门说道:“你连伺候人都不会?真是没用!好,我今天就教教你,从今往后啊,我要喝水,你就乖乖给我端来,我要吃饭,你就去找厨子做好,也乖乖端给我,我起床了,你要先服侍我穿衣服,再把被子叠好,我要睡觉了,你要服侍我卸妆,把床再铺好。明白了吗?”
说得这么清楚,黄才月当然明白,这不就是大家闺秀家里的丫鬟吗?!
“明白了,凤蝶姐!”黄才月甜甜一笑,尽管她内心一百个不愿意,但如今她身陷囹圄,也容不得她说不,所以与其暴露脾气白白挨顿骂,还不如装作心甘情愿的样子。
“嗯,明白就好,待会儿到了地方,你就跟着两位官差大哥,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许跟别人说,我有需要会叫你的,知道吗?”
黄才月点点头,“知道了!”
一路再无话,约莫一刻钟后,马车停了下来,黄才月掀开车帘走下去,看见马车旁边正是一家不怎么起眼的酒馆。
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,酒馆附近黑漆漆的,只有酒馆门口的两盏灯笼还亮着微弱的光。
“彩月,还不服侍我下车!”黄才月正打量着四周,车里凤蝶的声音便传了出来。
于是黄才月赶紧回过身,伸手将车帘撩开。
凤蝶钻出马车,但是没有马上下来,而是伸出一只手递给黄才月,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。
黄才月会意,赶紧双手拖住凤蝶伸出来的手,将她搀扶下车。
下车之后,凤蝶低头在黄才月耳边轻声说道:“这次念你初犯,下一次我可就不这么客气了!”
说完,她便扭着小蛮腰走进酒馆,黄才月愣了愣,随后紧跟着走了进去。
一进门,一个头戴冠帽的胖男人便热情地迎过来,他给凤蝶行了个礼,满脸堆笑道:“凤蝶姑娘,老板已经在天字房候着了,待小的去禀告一声!”
凤蝶轻颔首、微点头,那样子和黄才月平日见的判若两人,若不是黄才月知道她的底细,还以为这是哪家大户小姐。
待胖男人离开后,凤蝶转向刚进屋的两位官差,柔声说道:“两位大哥,彩月就劳烦二位看管了!”
官差二人赶紧行礼,谄笑道:“哪里,哪里,凤蝶姑娘只管放心!”
不一会儿,胖男人又从楼上跑下来,对凤蝶说道:“凤蝶姑娘,请!”
于是,凤蝶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朝楼上走去。
等凤蝶消失在楼道口后,一直盯着她屁股的两位官差才回过神来。
“妈的,骚到骨子里了,还装啥正经?!”其中一人说道。
“二哥,怎么说话的,这儿还有小姑娘呢!”另一人劝道。
第一位说话的官差瞟了瞟黄才月,不以为然地说道:“嗨,她成天跟这些人打交道,还听少了?估计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。”
说罢,两人便找了张桌子坐下,然后朝后院大喊一声:“掌柜的,来两壶酒,切盘肉,再弄两个下酒菜。”
“好嘞,两位大人,一会儿就来!”
吩咐完后,两位官差便嬉笑着聊起来,聊的内容无非就是凤蝶多会伺候男人,“老板”多会挑女人,随后话题一转,又聊到哪个哪个女人姿色有多好。
黄才月见两人不打算理会自己,便独自找了张桌子也坐下来,不过她身上没钱,不敢叫东西吃,便只能无聊地打量这家酒馆。
酒馆不大,总共摆了五张桌子,不知道是“老板”特意吩咐过还是酒馆生意不好,这会儿整个大堂里就只有他们三人。
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,胖男人给两位官差端来酒菜,两人喝了几杯,忽然看向黄才月,笑道:“来,小姑娘,陪大爷喝酒!”
黄才月倒也不客气,笑了笑就走了过去。
那位叫二哥的让胖男人给黄才月拿来一副碗筷,黄才月非常识相地端起酒壶,她给两人的空杯子斟满酒后,笑道:“两位大爷,我不会喝酒,而且待会儿我还得伺候凤蝶姐,这样吧,你们喝,我给你们斟酒!”
两位官差听完对视一眼,哈哈大笑,随后二哥笑道:“不会喝酒?那怎么成,往后你要是陪客人,不喝酒可没人喜欢。”
“不会的,妈妈说了,不让我陪客人,我只管干活。”
另一人则劝道:“二哥,不会喝酒就算了,我听老黎说,院子里最近来了个小丫头,估计就是她。老黎那混账东西,肯定又是从路上拐来的,也是苦命人,算了吧!”
“我说东子,现如今谁不是苦命人?你还真以为她只用干活?看着吧,迟早她得出来接客,我这是在帮她,免得日后在别人那里吃苦头。”
东子见劝不动二哥,便朝黄才月说道:“小姑娘,别听他的,今天你不用喝酒,来,吃点东西。”
面对这难得的善意,黄才月一点都不动心,她早已明白世上的人有好有坏,但是想要生存下去,只能靠自己,外人无论是好是坏都是靠不住的。
不过,黄才月还是得装作软弱的样子,经过这些天和“妈妈”的相处,她已经学会用软弱来掩饰自己,她明白软弱有的时候是铠甲,有的时候就能变成武器。
“谢谢大爷!”黄才月答谢道,跟着又给两人一人斟了一杯酒。
见黄才月不肯喝酒,那二哥便不再理会她,转而和东子专心致志地聊起天来。
几杯酒下肚,两人已经微醺,说起话来也就无所顾忌了。
二哥说:“你别看县太爷现在快活,回家了有他好受的。”
东子问:“你啥意思啊?”
“呵呵,咱县太爷家的母老虎,你还不知道么,就她那脾气,要是知道县太爷出来寻花问柳,非闹翻天不可。”
“哦,你说这个啊,这不是母老虎还不知道吗?”
“切,你知道啥啊,县太爷隔三岔五来寻快活,整夜整夜不回家,母老虎能不知道?她只是没证据罢了。我告诉你,前些天母老虎还找我问过,问咱县太爷平常不回家都去哪儿了?”
“你怎么回答她的?”
“当然说不知道啊,你又不是不知道,说漏嘴了可是要掉脑袋的。”
“那是!你还别说,这事儿估计瞒不了多久,我听说奥鲁大人也过问此事来着。”
“奥鲁?他问这干嘛?不是,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?”
“嗨,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连母老虎都知道了,奥鲁大人能不知道?!二哥,我跟你说,这活咱们以后还是少干,别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搭里边儿了。”
“哼,你说少干就少干?县太爷吩咐下来了,你还敢不干?”
“哎,这个简单,县太爷淫虫上身那样子咱又不是不知道,只要哪天看见他浑身不舒服了,咱们就请假,要不然就去捉贼。”
“切,我才不干,这活儿多舒服啊,吃着喝着一天就过去了,明天还能休息一天,说不定哪天县太爷一高兴,也赏咱一人一个小妞呢!”
“嘿嘿,你啊,尽想好事儿,可别怪兄弟不提醒你,说不定哪天小命就没了!”
“哎,对了,你说县太爷在院子里拿钱的事儿,奥鲁知道不?”
“这不废话吗?奥鲁大人要知道了,还不把县太爷的命.根子给割了?我跟你说,咱这奥鲁大人可是正经的好官,挺难得的,我看你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儿的好!”
“切,一个蒙古人能是啥好人,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,你别被人家表面的样子给蒙了!”
“哎,话不投机半句多,不说了,喝酒!”
两人将酒杯一碰,随后一饮而尽。
黄才月虽然一直没说话,但是这两人的对话她听进心里了,老话说大鱼吃小鱼、小鱼吃虾米,黄才月明白,奥鲁大人和母老虎便是这里的大鱼!
两人喝得差不多,便倒在桌上打起呼噜来,黄才月吃了点儿剩菜,也在旁边的桌上睡了会儿。
也不知睡了多久,黄才月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经过,她睁开眼悄悄看了看,就看见一个佝偻着腰的中年男人走到那两位官差旁。
中年男人敲了敲桌子,两位官差见了那男人马上跳起来,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。
之后,中年男人轻声说了几句什么,然后便走出门外。
正在此时,凤蝶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:“彩月!彩月!还不上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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