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孟元纬也在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他,“你们看看,怀北回来时间不长,却立下了这么多功劳,你们可以做到吗?多想他学一学!”
“父亲言重了,”他轻声回应,眼神中带着几分淡然与自知,“怀北不过是恰逢其时,运气使然。家中兄长们个个才华横溢,未来不可限量,孩儿自知难以比肩。”
他心底明镜似的,孟元纬这番话,不过是场微妙的捧杀之局,区区一个庶子,怎么抵得过他那些嫡子。
然而,他对此毫不在意,心中对那位父亲及一众兄弟并无半点温情。
一切只为在孟府暗中蛰伏,静待那一击必中的契机,同时也在打探孟元纬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孟元纬已经逐渐将一些事情交到他的手上,总有一日他可以获取他犯罪的真正证据。
他所谓的兄长孟文、孟武,内心深处却如同翻涌的暗潮,愤懑难平。
这个私生子一回来就,便如同春风得意马蹄疾,不仅赢得了孟元纬连番的赞誉,更是将兄弟俩长久以来的光芒悉数掩盖。
忆往昔,他不过是街头巷尾,人人可欺的卑微存在,两年前那番落魄景象,犹在眼前。
而今,他却堂而皇之地踏入了孟家的大门,甚至父亲还动了念头,欲将其正式载入孟家族谱,何其讽刺。
孟文与孟武对视一眼,眼中闪过一抹狠厉。
既是如此,不妨先给这位“弟弟”上一课,让他知道,这孟家的门槛,可不是那么好跨的。
孟武横亘在院落的门槛前,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,“哎哟,这不是我这貌美如花的弟弟吗?小时候你还在我胯下钻来钻去,如今倒是成了体面人了。”
孟怀北一下就感觉到,来者不善。
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,那些兄弟间曾施加于他的屈辱,如同暗夜的火星,渐渐在他心间汇聚成一片炽热的火焰。
然而,今时不同往日,他深知此刻并非与二人彻底决裂之时。
于是,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,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,“大哥、二哥,久违了。”
孟文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,眼神里满是不屑:“就凭你,也配唤我们一声哥哥?不过是个卑微如尘土的存在,即便父亲偶尔对你赞许有加,你也别妄想与我们平起平坐,在我们眼里,你依旧是那么的不堪,永远上不了台面。”
“真是难以想象,你这条贱命竟如此顽强。明明已经废了你一身功夫,还将你当作女子般贱卖,你却还是挣扎着回到了这里。怎么样,这些年漂泊在外,是不是每日都在男人的欺凌下苟延残喘?那种屈辱的生活,对你来说,是否别有一番‘美妙’的滋味?”
孟怀北握紧了手,面上却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,轻声道:“多亏两位兄长庇佑,小弟竟有幸遭遇了一段不凡的经历,得蒙贵人慷慨援手,否则,哪能如此幸运地站在这里,与兄长们重逢。”
两人的谩骂于他而言好似棉花一样,不痛不痒。
孟怀北的心境早已非昔日可比,他深知,一旦自己显露出丝毫怒意,便是正中那二人下怀,他们乐见的,正是他失态的模样。
“哼,就凭你,也能有奇遇?”
孟武怒意横生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一声令下犹如惊雷炸响:“来人!速将孟怀北给我绑了!今日我定要让他长长记性!”
“二哥,这次又欲寻何名目来惩治我呢?”
“你——你胆敢无视兄长之尊,我岂能坐视不管!”孟武怒不可遏,脸色铁青。
话音未落,几名护卫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,意图将孟怀北制服。
然而,孟怀北身形灵动,如同游鱼般穿梭其间,几个回合下来,护卫们竟连他的衣角都未曾触及,反而纷纷被他以巧劲掀翻在地,摔得七荤八素。
孟武怒气冲冲,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,啐道:“一群废物,还得我亲自上阵!”
说着,他猛地撩起衣袖,眼中闪烁着儿时那般蛮横的光芒,意图亲手给孟怀北一点颜色瞧瞧。
然而,世事早已不同往昔,孟武哪里知晓,自己早已不是孟怀北的对手。
电光火石间,孟怀北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攻势,反手一拧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孟武的手臂竟生生被折断。
霎时间,孟武的嚎叫声划破了天际,凄厉而绝望:“疼啊,疼死我了!”
孟怀北仅以一抹冷淡的余光扫视着他二哥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:“二哥,这番滋味,可还合您心意?”
二哥怒目圆睁,啐了一口:“呸!你这不肖子,与你那狠心的娘亲如出一辙,满心毒计!”
闻言,孟怀北面色骤寒,不假思索地又是两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二哥脸颊上,力度之大,似乎要将所有的不满与积怨一并释放。
直至大哥孟文带着父亲孟元纬步入厅堂,他那如暴风骤雨般的怒意才稍稍平息,动作也随之停顿。
孟武见父亲驾到,心中暗自窃喜,以为时机已到,便欲借父亲之手,给这不识时务的弟弟一个深刻的教训。
没想到孟元纬见两人起了争执,却没有似往昔,护着两个嫡子,反而是笑着问道:怀北,你可无恙?莫要与你两位兄长如此生疏,他们心性纯良,并无恶意。”
“父亲,孩儿心中有数。眼下尚有诸多杂务亟待处理,孩儿便不在孟府多做逗留了。”言罢,他恭敬地行了一礼,随即转身离去,脚步匆匆,仿佛此地有万般不愿停留的理由。
这府邸,于他而言,无异于囚笼,是他曾誓死不愿归返之地。
然,为了胸中那宏图大志,他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,隐忍前行。
好在目前他尚且有利用价值,孟元纬还不想轻易失去他这个帮手。
“爹,你看这个混蛋,他打我们,他只是个私生子而已。”
“住口,你们若是有出息一些,我哪里还需要他的帮忙,争气一些吧!”
孟怀北回到了宫中,如今能带给他宽慰的只有姜念薇,只要见她一眼,心中的阴霾便可以驱散。
她已经出宫几日,今日终于得见她归来,孟怀北远远地看到身穿道袍模样的姜念薇,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但在宫中,一切皆需谨言慎行,他只能迅速转移视线。
姜念薇却缓缓走到他身边,“孟侍卫,贫道有一种壮筋骨的药,想要赠予你,等你放班之后,来道观找我。”
皇宫之中,百里敬尧特意为她建造了一座道观,在姜念薇的强烈要求下,道观建的十分朴素,但却不妨碍,宫中各种人来求药。
大到妃嫔官员,皇亲贵族,小到丫鬟太监。
孟怀北知道,这是姜念薇有事情要和他说,“多谢道长。”
待夜深人静之时,孟怀北才悄然而至,姜念薇则是亲眼看着他吞下药丸,这才放他离开。
深宫之内,言语多忌,二人便以这等方式互通款曲。
孟怀北满腔不舍,缓缓转身,待行至无人之处,方从口中轻轻取出那粒未曾真正吞咽的药丸。原来,这药丸之内,暗藏玄机,藏着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。
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,阅毕,脸色渐渐凝重。
姜念薇竟意外知晓了那桩隐秘,而他原本满心打算将其深埋心底,不让她沾染半分自己涉足过的那些阴暗与龌龊。
他惶恐,生怕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会因此变得支离破碎,成为那个口蜜腹剑、表里不一之人,更怕那份珍贵的信任会因此出现裂痕。
但却感觉心中很是无力……
孟怀北认真想着解释的理由,但这件事做便是做了,他也不想将她牵扯进来。
这一切,他都承认。
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,就将她牵扯进来,他暗自决定,以后一定要与她划清界限。
……
随着百里敬尧生辰的临近,京城上下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。
街头巷尾,人声鼎沸,每一处都洋溢着节日般的欢腾与热闹。
姜思雨穿梭在街道之中,斗文宴果然热闹,这里集齐了各地的才子,在此吟诗颂词,斗诗写赋。
她也是初次参与这样的盛会,一下子就被吸引住。
只可惜,这里的才子全部都是男子,若有一日,她可以以女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参与斗文宴,那才是她最期望的。
她站在人群之中,听着各位才子开始斗诗。
“诸位高贤雅士,今日眼前烟火绚烂,不若以此为引,各赋佳作一首,共赏此良辰美景。”
“妙哉!”众人齐声应和,气氛一时热烈非凡。
姜思雨亦不甘人后,纤手轻握毛笔,宛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勾勒出一行行诗句,字里行间尽显才情。
此时,已有数位才子捷足先登,将各自的诗篇恭敬呈上,而她的墨香,正缓缓弥漫,静待赏识。
“火树银花合,星桥铁锁开。
暗尘随马去,明月逐人来。
游伎皆秾李,行歌尽落梅。
金吾不禁夜,玉漏莫相催。”
妙哉!真是妙不可言!”围观的人群中,赞叹之声此起彼伏,不绝于耳。
姜思雨心中涌动着万千思绪,这京城之地,果真是藏龙卧虎,
随后,台上数位才子轮番上阵,又相继吟诵了几首颇为不俗的佳作。然而,与先前那首初露锋芒、惊艳四座的诗篇相比,这些新作似乎都稍逊一筹,少了些令人眼前骤然一亮的韵味。
直至姜思雨轻轻将手中的纸张递上前去。
“不借东风力,还因劫火新。
联翻天不夜,乱落地皆春。
片片霞光幻,枝枝宝色匀。
谁云花顷刻,人世总非真。”
沉默之后,是周遭之人的鼓掌声:“好!既有韵味,又有深意,是不可多得的好诗啊!”
姜思雨没有料想到这首诗会如此受欢迎,只是谦虚的回应道:“过奖,过奖,众位才华横溢,姜某见笑了。”
“这位姜兄弟真是好才艺啊。”
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姜思雨也不敢逗留,随即转身打算离开这里。
虽然现在有伪装,她还是害怕被人认出来。
姜兄,且慢步伐。”一道温和之声适时响起,打断了她的思绪,原是其它来参加斗文宴的青年。
“斗文之宴,意在以笔墨相交,共叙风雅。况且,若能技压群雄,更可得花魁青眼有加,岂不是一段佳话?”
姜思雅抬头望去,只见楼上一位身着华丽、妆容精致的女子正笑靥如花,向她轻轻摆动着手中的团扇。
她愈发不敢多做停留,慌忙之中,急切地解释道:“我已是有家之人。”
“哎,有家室又怎样,这世间唯有才子佳人方能共谱佳话呀。”
“我对此并无半分兴趣。”
任凭身后之人如何呼唤挽留,她却是片刻也不敢迟疑,急匆匆地逃离了此地。
慌乱之中,她不慎撞上了一人,姜思雨猛地抬头,匆忙间吐出一句:“对不住。”
可当她抬头之际,却发现那人依旧纹丝不动,稳稳地挡在她的面前。
“我都道歉了,能否请您行个方便,让条路出来?”
“思雨……是我。”
熟悉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,姜思雨刹那间僵立当场,周遭行人的脚步声与低语逐渐汇聚成潮,将她从愣怔中拽回。她迅速反应,拉着段赟闪至一旁,避开了人流的汹涌。
“段赟,你怎会知晓我在此处?”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。
他未直接回应,但那双眼眸中闪烁的光芒,炽热而深邃,
“方才斗文宴上的风采,我尽收眼底。你真的变了,变得如此出色,已朝着心中的目标大步迈进,成为了自己渴望的模样。”他的话语里满是赞许。
姜思雨礼貌地回道:“多谢夸奖。”
“我一直很担心你,也想知道你的消息,对了,我还想问问你,我娘可好?”
“她很好,她种的果子是岛上最好吃的,南州岛也很安全。”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他原本只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,未曾想,真的在此重逢了她。
眼前的她,已褪去了往昔的稚气,仿佛脱胎换骨,言辞之间,尽显从容与雅致,竟然出口成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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