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面上皆浮起一抹不解之色,纷纷继续问道:“姑娘,这作坊是做什么的?具体要做些什么活儿?”
他们虽然参与了建造,却不知道到底要造些什么。
姜念薇知道他们心中还有疑惑:“你们可以带着家中女眷来参观,到时候你们便知道这里具体要做些什么了。”
众人连声答应:“好的,那到时候便麻烦姑娘了。”
春雨已经在此监工几个月,如今任务已经完成,小姐也安然回来了,心中不免喜悦。
而且姜念薇还告诉她另外一个消息,“庄秋荷一家已经死了。”
春雨闻言,心中既有快意恩仇的释然,又不免生出些许复杂的情绪,小心的观察着姜念薇的表情,“小姐,他们是怎么出事的啊?”
姜念薇轻描淡写地回应道:“出了意外,被烧的面目全非。”
春雨唏嘘不已:“真没想到。”
遥想当年,远山侯府何等显赫,门庭若市,风光无限,谁又能料到,最终竟会落得如此凄凉下场。
转念细思,这又何尝不是因果循环,自作自受?
若她当初选择留在他们身边,自个儿的结局会不会也是这样?春雨不禁感到后怕。
姜念薇突然问道:“你留在我身边,心中可有过半分悔意?”
春雨闻言,身形微颤,似要跪下以表忠心,“小姐对奴婢恩重如山,若非那日您伸出援手,可能我都……活不到崖州,怎么会后悔呢?如今,奴婢得以安身立命,衣食无忧,更承蒙小姐不时挂念,春雨此生心满意足。”
姜念薇将她搀扶起身,“我不过是随口一提,未曾想竟让你如此紧张,你在这监工一职上,实在是尽职尽责,做得极为出色,我心中甚是满意,正因此,我才动了念头,想请你再助我一臂之力,监管另一处作坊的事宜,这般询问,实则是担忧你过于操劳,身体可还吃得消?”
春雨恍惚一笑:“当然吃的消了。”
“你和桃枝是我身边人,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,以后你想嫁人也好,留在我身边继续助力也好,我都支持你,只是有一点,以后若是有心仪的郎君,一点要带来,我给你把关,确保你觅得的是良缘,而不是孽缘。”
春雨只感觉眼眶湿润,她原先留在庄秋荷身边多年,没有得到她的一句体己话。
可姜念薇,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人……
“小姐,奴婢何德何能。”
自幼被父母卖入侯府,春雨历经风霜,尝遍冷暖,方才艰难攀至大丫鬟之位。
直到来到姜家,她才知道做丫鬟的还可以拥有被尊重,被理解,更被平等以待。
这让她既感激又惶恐,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,生怕小姐有一天会觉得她无用,就此遣散了她,那她……可就真的没有家了。
姜念薇眸光柔和:“你怎可如此自谦?你的能力有目共睹,建造作坊是一件麻烦事,你管理的井井有条井井有条,往后还有诸多事务,怕是要更频繁地劳烦你了。”
当初她走的时候,便留下一些银两给春雨,嘱其添置所需之物
如今她细细翻阅着账本,每一笔支出都被春雨记录得条理分明,不仅让她省心,更在无形中节省了不少开支。
春雨脸颊微红,谦逊地低垂着头,轻声道:“小姐言重了,这些都是奴婢分内之事,不足挂齿。”
姜念薇抬眸望天,天边晚霞似锦,“好了,不必妄自菲薄,如今我也是离不开你的,时辰差不多了,我们先回去百花楼。”
……
景卓踏入门槛的刹那,恰逢李坤正襟危坐于室内,其旁侧立着一位男子,他面容冷峻,身着青衫,挺直的背脊如同青松傲立,周身仿佛萦绕着淡淡寒意。
景卓心中暗自思忖,此番造访时间不对,正欲悄然退却,另寻时机再访。
李坤却正好捕捉到了她正欲离去的身影,“你来得正是时候!来,让我为你引荐一位不凡之士。”
景卓只得收回了脚步,目光掠过那位青衫男子,心中暗自揣摩着对方的身份。
李坤则是笑眯眯的介绍道:“这位便是自京城远道而来的卫松寒卫大人,此次特被委以重任,担任此次院试的监考之职,卫大人学识渊博,眼光独到,你可得好好表现,莫要让卫大人失望才是。”
景卓礼貌性的行了礼,见此人周身寒气凌人,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,显然不是轻易能与之结交之辈。
“能与卫大人相见,实乃景某三生有幸,心中不胜欣喜。”
卫松寒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,淡地应了一声,显然并未将这份客套放在心上。
随后,他转向一旁的李坤,声音沉稳:“李大人,接下来的事宜便劳烦您费心了,卫某尚有要务待处理,不便久留,这便先行告退。”
言罢,他微微点头,转身离去。
李坤方才暗暗舒了口气,脸上浮现出几分释然之色。
“本以为此番差事能轻松捞些油水,没想到这卫松寒如此严厉,景兄,你特意前来,所为何事啊?”
景卓倒是感觉不好开口了,但还是想尽力一试:“是这样的,李兄,我有个朋友正准备参加院试,有些事情,想让你帮忙通融一下。”
他压低嗓音,将事情缓缓道来,李坤面色微变,眉宇间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踌躇,似在正权衡利弊。
景卓见状,轻声续道:“倘若此番顺利,我愿再添两幅精心绘制的图纸,作为额外酬谢。”
李坤沉吟片刻,终于开口:“搜身之事,我自可设法周旋,但一旦踏入那考场之门,一切便非我所能掌控了。”
“明白,明白。”
景卓的两张图纸,可以带来十分巨大的利益,李坤愿意为此冒险。
李坤面露苦色,“试想,若非那卫松寒横插一脚,即便是直接将答案奉上,也是轻而易举之事,其间好处自是难以估量,然而,此人素来铁面无私,清正廉洁,油盐难侵,与他周旋,本就非易事。今日能为景兄效劳,实属不易,若非看在咱俩的情分上,我断不会轻易应承此等棘手之事。"
“既如此,便仰仗李兄你了。”
李坤还以为,他是想帮他人作弊,实则景卓只是想帮姜思雨逃过搜身,如此便能掩饰她是女子的身份。
……
柳嬷嬷已经在包厢准备了一大桌子美食,今日大家便一同聚在这里,为姜念薇接风洗尘。
唯一遗憾的便是阿昭与段赟两人不在,想到阿昭,姜念薇顿觉失落,不由地摸向了头上的发簪。
魏晴在百花楼的经营上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,账目清晰,盈利颇丰,而芸娘的裁缝铺子亦是渐入佳境,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。
姜念薇不自觉地举杯频饮,但她拥有千杯不醉的异禀,即便杯中酒液连连下肚,心头那份挥之不去的烦忧仍旧沉甸甸地压着,未曾有丝毫减轻。
直到众人散去,景卓才告诉姜念薇这个好消息,“念薇,你所托之事,我已有了眉目,应是无虞,让你妹妹放宽心,勿再忧虑。”
“竟如此迅速?”这件事总算让她心中稍微欢喜了一些。
“你托付的事情,自然要办得快一些。”
至于多送李坤那几张图纸,到头来制作出来的火器,还是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,横竖都是不亏的。
姜念薇目光上移,朝着天花板的位置喊道:“宇文隆,你可以不用躲着了,我给你在厨房准备了佳肴,你先去吃饱,我与家人还有事情要商议。”
宇文隆自是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,迅速地跳跃下来,身影一闪而过。
景卓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:“难道说,自始至终,都有一双眼睛在暗处,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?”
“这是阿昭留下来的人,况且宇文隆办事也利索,日后我们还有许多重任,可放心交予他肩上。”
景卓不禁开始有所怀疑,“这阿昭究竟是何身份,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?”
她转念一想,又不由调侃道:“话说回来,这份心思倒是难得,竟能想到留人护你周全,足见他心里始终有你的位置。倘若他真是出身显赫,又兼相貌堂堂,招他做上门女婿,还是不亏的。”
姜念薇自然知晓她话中有话,“即使阿昭不是富贵之人,我也不会嫌弃他,我也能做生意赚钱,钱财不会比他少,也有能力能护他周全。”
景卓轻轻一笑,赞许道:“此言非虚,初识你时,便知你是独立女子,心志之坚,令人钦佩。”
想当初他们在现代,姜念薇便是独自一人,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假他人之手,看起来独立而又洒脱。
“彼此彼此。”
姜念薇思绪一转,心中便蒙上了一层阴霾,思绪飘向了远方。
“眼下最让我挂怀的,莫过于那烽火连天的战局,阿昭身处其中,安危未卜,每念及此,心便如重石压胸,难以释怀。”
景卓轻抚下巴,眼神中闪过深邃,“你身边的暗卫,既然是阿昭的手下,应该有办法可以联系到他吧?你不如试着敲打他一番?”
姜念薇颔首:“等会儿我便向他打探一下消息。”
宇文隆正悠然自得地品尝着后厨特意为他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,“还是姜姑娘念着我。”
刚才躲在横梁之上,那诱人的香气围绕在他的周围,口水都快要掉下来了。
他又将鸡腿塞进嘴里之时,蓦然抬头,便看见了姜念薇站在他面前,他惊觉失态,话语间带着几分仓促:“姜,姜姑娘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
姜念薇笑语盈盈,眼神中却藏着深意,“好吃,便多吃些。”
宇文隆发觉姜念薇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,便知道她肯定是有事前来相问:“姜姑娘,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?”
姜念薇眸光微动,终是启唇:“我想知道……平时你和阿昭都是如何联系的?”
宇文隆吐出一口长气,神色间流露出一丝释然,“世人皆以鸽为信使,但是我们府中不同,公子从小就喜欢鹰,独创出一套驯鹰之术,我们便是靠鹰传信,按照时间来算,如今我应该能收到公子的信了。”
他也觉得奇怪,王府中的鹰训练有素,应该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行踪。
送信的日子只会提前,从来不会延迟,心中难免多了几分忧虑,又不敢和姜姑娘提及,害怕她心中担忧。
宇文隆只能安慰道:“可能是此地偏远,耽误了一些时日,姑娘不用担心。”
这番话倒是没有起到安慰作用,姜念薇心中更是沉重起来。
……
幽州,依兰关。
百里昭来到此处后,很快便搞清了局势,两方本来还在僵持之中,如今他率先发动了攻击,还分为了三批暗中进行,原本可以将对方打得措手不及。
可敌军竟似未卜先知,已然撤离,害他们扑了一个空,留下百里昭精心布置的攻势。
此番行军,又消耗了大量的粮草,大军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,静待后方援军携带着新的补给,士兵稍作整顿才能继续前进。
从他归来,制定消息不过两三日的光景,精心筹谋的机密却已悄然泄露。
百里昭静坐沉思,心中波澜四起,暗忖赤火军中,必有暗流涌动,内奸潜伏,如毒蛇藏于暗处,窥伺着他们,只等关键时刻,给予致命一击。
为今之计,唯有先找到内应,将他铲除,他们的作战计划才能顺利进行。
而他与谢家军始终未有机会会晤,也就没有机会见到姜念薇的二哥姜立轩。
百里昭终得闲暇,提笔蘸墨,将信笺小心翼翼地绑于身旁那只训练有素的老鹰腿上,“你知道这封信应该送到何处,去找宇文隆!”
老鹰在空中盘旋几圈,便带着腿上绑着的信笺飞到了远处,直至消失不见。
此刻,郑长空疾步踏入营帐之中,沉声禀报道:“煜王殿下,探子来报,我们已经发现了敌军的行踪,眼下,我军面临抉择:是当机立断,乘胜追击;还是稳守此地,静待天时地利之变?请殿下明示。”
百里昭记忆虽模糊,但面临危机时的感觉还是一如以前,直觉敏锐,“此事蹊跷,暗藏玄机,我等若盲目追击,恐将步入敌方布置的陷阱之中,还需谨慎行事。”
……
姜念薇将崖州的事宜安排好后,阿昭的安危成了她日夜萦绕的牵挂。
依照宇文隆所言,信已经迟了整整七日,莫非他发生了什么意外?
姜念薇拿出大盛的版图,细细查看了一番,选择最优路线。
若是她现在赶往幽州,快马加鞭,风驰电掣,即便是以最迅疾的速度,这段旅程也需月余方能抵达,不知道这一切是否能来得及。
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作坊事务的同时,她又开始筹备从此地出发,赶往幽州依兰关。
不去,心难安,不止担忧阿昭,更忧国破家亡;去,风雨兼程,却无怨无悔。
但去之前,还必须带一些东西,确保这场战役必然胜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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