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仍在下,天地间一片白茫茫。
半夜时分,雪终于停了。
张力有两个兄弟,他是老大,自三年前住进了院子,兄弟各自成家,两边的侧屋便扩张重建,修成了三间两座的大房。
胡勇之前来家里闹,他们是一点也没怕。
先不说他们一向都是欺负别人,还从未有人欺负到他们家。
而且,他们跟上头有关系,他真金白银修的屋子,谁来也不怕。
所以虽然王桂花今天又来闹过,但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,因为天寒还烫了壶热酒,好好的喝了两杯。
这喝了酒啊就总是有些口渴。
“水……给我拿水来……”
他半夜睡得迷迷糊糊,去推身边的媳妇。
不一会儿,水来了,递到了他嘴边,张力接过灌了一大口。
只是就在他将杯子递还过去时,无意间扫了一眼,就这一眼,吓得他的酒一下子全醒了。
“鬼啊!”
他大叫一声,一脚朝那人踢去。
可是却踢了个空,等他坐起来时,眼前哪还有什么女鬼?屋子里更是一个人也没有。
“春分,醒醒春分!”
张力赶紧去推身边婆娘,只是他婆娘一转身,张力再次惨叫,吓得一蹦三尺高,跳下了床。
“你是谁?出来,我不怕你,你给你出来!”
他拿起桌上茶碗,对准床上大喊大叫。
李春分揉揉眼,看着自家丈夫,嘀咕道:“深更半夜的,你瞎喊啥呢?”
“点灯,赶紧把灯点上!”
张力不理她,直叫她点灯,然后拿出床底下的一把大刀,恶狠狠的四处乱瞧。
屋中很快亮了起来,张力紧紧盯着媳妇,额头全是冷汗。
刚刚,他媳妇根本不是这模样,分明是张鬼脸,黑洞洞的眼睛,骷髅般的脸,一张大嘴里伸着长长的舌头,红得还在滴血,分明是个恶鬼。
“你咋的啦?”春分见他如此,吓得脸色发白。
张力道:“刚才你变了个鬼,这屋里有鬼!”
“啊?”
春分更怕,赶紧缩到了被子里,四下里也乱瞧了起来:“这才端端的怎么会有鬼呢?咱们都在这儿住了好几年都没事……”
她得无心,可是却提醒了张力。
张力双眼凶光一闪:“难道……是胡家搞的鬼?”
他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,可不是酒后看花了眼。
这件事肯定不简单,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他们。
他一向都是个横的,哪里受得了被人搞上门。
于是,他披衣推门去了弟弟屋中,两人一阵商量,准备先让人将胡家好好的调查一番,他们平时的几个仇家也要一起查。
只是,等第二天的调查结果回来,却说胡家都是普通人,这些天也并没有找什么高人之类的。
反击是胡勇进了趟山后,还把腿给摔断了,人还正在医院里住着呢。
于是,高力一下子又迷糊起来,若不是胡家,那又会是谁呢?
他的仇家可不少,这让他一时头痛心焦。
不过,不管如何,胡家却是暂时从他的怀疑中解除了。
而此时的三孝,也正在说起张力之事。
“爹,昨晚我已经吓过张家人了,不过,咱们只能吓虎,想要夺回房子,是不可能的了。”
“为啥?难道他们连鬼都不怕?”王桂花不满的瞪了三孝一眼。
“娘,世上会术法的人不止我一个,而且我道行尚浅,昨晚是因为张力本就冤魂缠身,所以才吓到了他,若是无缠身之人,我也奈何不了他,再说了,若张力找了道士来化解,他很快没事了,还会因此而找到咱们家,所以我想着,不如咱们先在镇上找个屋子住下,先安顿下来,不管张力找不找道士化解,我都隔三叉五的去惊吓他一番,如此他便也算是不得安宁了,比咱们住过去强多了。”
三孝耐心讲解着自己的想法。
他所说的是实情,因为张力本身凶悍,身上竟然背负着两条人命,所以他昨晚一去便轻易的将两人的魂魄现行。
可是想为吓虎的办法让张力搬家,那却是下下策,更是不可能的。
“那不行,他找道士,你就跟他拼了,难道你拼不过他?张力天天被鬼吓,迟早还是得搬家,那可是咱们家,怎么能让出去呢?”
王桂花根本不肯听。
“娘,我可以跟他找来的人拼命,可若是张力找了来,你和爹能打得过张力吗?若是二哥的腿也被打断了,谁来照顾这个家?”
“我看你就是不想管!”
“娘!我没有!”
“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,算我白生了你了。”
王桂花气极,指着三孝的鼻子骂,骂他是个不孝子,不管她们娘老子。
“够了!”
胡勇最后一拍桌子:“三儿说得对,长明,你现在就去找房子,下午我就出院,我这腿也接好了,是得找个地方好好养着,至于祖屋的事,等我腿好了之后再说。”
胡勇最后拍了板,让胡长明出去找了个房子。
现在这县城里的空房子多得是,没多大工夫,他们便找了家带小院子三间小屋。
屋子虽然旧了点,破了点,但还算结实,没有被大雪压垮,而且屋里还都有炕,烧起来后整个屋子都十分暖和。
过了几天,不知胡通是怎么跟房东谈的,竟然只花三十块,就将这个小院子给买的下来,真的是好便宜。
就算是三年前,这样的小院也得百来块才买得下来。
由此也便能看得出,这几年的光景是如何的惨,老百姓们都过得艰难。
不过这对于胡家来说是好事,至此,胡家人也算安定了下来。
胡勇从三孝手里抢走了所有的钱,一共有两百三十多块,他住院花了二十多,买院子又花了三十,给胡青青用了五十。
所以,不算他之前手里的钱,他现在最少还有一百二十块。
三孝算出这个结果,心里微微安心。
短时间内,父母的吃穿是不用愁了。
而且胡勇手里还有一批可以换钱的东西,那些从黎老大尸体上扒下来的值钱货。
时间一晃,很快便到了腊月初八。
三孝也与家人一起住了下来,白天里做饭洗衣做家务,还有给胡勇的腿以灵力按摩,使得胡勇的腿伤恢复得更快些。
晚上,他隔个三五天便会去一趟张力家,因他将那两道冤魂收了起来,所以张力虽然请了有道行的道士,但却捉不到鬼,也就没办法除魔。
那道士也曾留守了几天,但他守着,三孝就不出现,等他一走,又将阴魂放出来。
如此折腾之下,张力几乎再没睡过一个好觉,整个脸都黑沉了下来,憔悴不堪,几乎要疯了。
经此一事,三孝也发现了师傅教他的东西都非常精炒,虽然张力请的道士胡子都白了,本事也是真的有,可是却根本不是他对手。
对此,三孝对师傅的敬意更深,也更加努力的修炼,每天都会打坐到三更。
这一日,他正打坐完收工,却隐约听到了一阵说话声,声音正是从隔了一间堂屋的胡勇屋中传过来的。
现在的三孝,灵力充足,耳聪目明,如果是白天,杂音太多,他可能听不见,可是在这寂静深夜,那低沉的声音却如丝线一般缓缓传进他耳朵。
“那些江湖人,你别让我再去联系了,他们一个个都怪怪的,咱们现在这日子不好吗?别再瞎折腾了。”
是王桂花的声音。
“你怕个屁,五十万你怕不怕?你知道五十万是多少钱吗?砸下来能给你砸死,现在只是叫你跑个腿,传个话,你怕个屁啊。”是胡勇在低吼。
“可是……五十万他们也只分咱一万,他们都是江湖人,要是不给,你找谁去要?”
“哼,这你就不知道了吧,就说你们娘们头发长,见识短,咱们只是卖个消息就能得一万,管他们杀不杀得了江南,反正咱们不亏,而且,哼哼,若是他们都不是江南的对手,咱不是还有三儿吗?只要将三人牢牢抓在手里,到时候,他就是人质,江南即收了他为徒,我看他这个师傅救是不救……”
“唉哟,还是你想得周到,我咋没想到呢?”
“所以你明天就去找人,找得越多越好……”
两人声音都压得极低,可是却仍然全听在了三孝的耳里。
三孝此时,只觉得浑身发冷,周身冰冷,两只眼晴直直的盯着黑暗,一动也不能动了。
“为什么?”
许久许久过后,两行清泪流了下来。
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……他们以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眼泪越流越多,最后涕泪糊了一脸。
但慢慢的,他不再流泪,眼里突然有了光,是寒光。
他的心也不再痛,因为变成了恨。
恨自己软弱,恨自己只会哭,恨自己明明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什么样的,却总是还报着希望,想要乞求那一丝丝根本不存在的温暖。
三孝擦干了脸上的泪,发誓自己以都不会再哭。
以前的那个他,他将在今晚杀死!
然后,他倒出怀里的一个小瓶子,将瓶口打开,法诀念动间,两道黑气从瓶中冲了出去。
她们所去之处,正是张力的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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