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连城小姐还在卧床休养,她前日推荐的保胎针剂,医生已做了详细调研,总体疗效明显,临床证明对胎儿没有副作用,只是母体反应会比较大。”
医生诊断先兆流产后,尚未决定药物,连城第一反应就是推荐这种保胎针剂,强烈要求医生使用。
欧美大部分医生并不推崇保胎,因为早期流产大多与胚胎发育有关,胚胎不好,流产是自然选择。
勉强保留,势必会对母体造成影响,严重导致伤害。
不推崇,却听过这种新型保胎针,知道副作用明显。
医生当即拒绝。
连城坚持,她直白表明之前就已经用过了。
效果立竿见影,她本人也反应不大。
医生拗不过她,梁朝肃怕强硬拒绝会引起她另外的怀疑,比如沈黎川从来不会违拗她的意见。
暂且用了两针。
电话里,男人不发一声,显然在等详细解释。
维尔斯领会,“主要表现在,会跟根据身体素质不同程度加重母体的怀孕反应,按临床统计,最常见加重呕吐,占百分之五十三,百分之二十的人眩晕,百分之十五的人会起红疹,严重的蔓延全身,导致水肿。“
“剩下百分之十五,反应不一,有呼吸困难、眩晕、心跳加快等等,极少数会丧失食欲、味觉或嗅觉,或格外敏感。只有百分之五长年保持运动,身体素质出众的人,副作用不明显。”
梁朝肃面目在一字一句中,逐渐阴沉,医院灼白的光亮,蒙在他脸上,寒意惊人。
维尔斯没有说明加重导致的后果,梁朝肃却知道。
他曾深入了解怀孕。妊娠反应剧烈到一定程度,会导致母体体重减轻,尿酮升高,体内电解质紊乱,严重损坏健康,且不可逆。
而红疹,考虑胎儿,无法使用特效药,缓慢而漫长的治愈过程,痒意如附骨之蛆,再意志坚强的男人也忍不下。
何况是她。
梁朝肃,“她目前反应呢?”
“反应尚不明显,连城小姐也明确过她本人反应不大,唯一可能是嗜睡。”
维尔斯语气不确定,“第一针针剂用上后,连城小姐睡眠长达一天,我们立即安排医生检查,结果是精神过度紧绷后身体自我保护的正常反应。”
“昨天下午开始,连城小姐作息又恢复正常,所以是否跟针剂有关系,还待医生观察。”
梁朝肃揉捏眉骨,连城早用过这种针剂,副作用要有,也早有了。
在冰岛这一个多星期,她身上并未见红疹。呕吐过几次,却在正常孕吐范围,达不到妊娠剧吐喷射性的程度,没有眩晕,呼吸困难等症状。
除了——
梁朝肃面前架了一张小桌,上面电脑忽地响起一阵通知铃声,他无动于衷。
声音响彻病房,响得久了。恰巧萧达推门进来,见男人端坐在病床上打电话,姿势十分凝固,如同一座静止的雕塑。
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,弹窗闪烁着梁母的视频请求,他像是在看,又像是没在看,一种复杂艰涩的凉意。
萧达犹豫几秒,上前。
梁朝肃被他脚步声惊醒,抬手直接关掉电脑,目光落在他手中文件,嗓音带着哑意,“查到了?”
萧达放下文件,迅速小声报告结果,“是的,按您吩咐查了白瑛小姐,确认连城小姐最先使用保胎针的时间,与您推算完全相符。”
梁朝肃五指陡然紧攥成拳,眼中的寒意,几乎凝结成尖锐刀片,摆手示意萧达离开。
电话那边,维尔斯一直静默,此时终于等到回复。
男人问,“她这几餐一直吃西餐,期间都没有要求过菜品?”
“是的,连城小姐在饮食上非常容易满足。”
维尔斯小心翼翼解释。
“我父亲原本已经聘请到一位华夏厨师,但他并不擅长清淡滋补的菜系,考虑到连城小姐的身体,我父亲决定派人重新寻找,很快会更换成更适合连城小姐口味的中餐。”
梁朝肃目的不在这个,而是证明心中猜测。
此时证明了,原本就鼓胀的胸膛,如同一个不断充气膨胀的气球,撑得几乎炸裂。
“厨师尽快找,但她之前在华夏用过那种针剂,味觉可能已经出了问题,你安排医生尽快做检查。”
维尔斯先是一愣,而后应下,“一旦有结果,我会立即报告您。”
梁朝肃“嗯”一声,“比起孩子,我更看重她的身体。”
维尔斯这次停顿的久。
他父亲教导,与华夏人交流,要充分理解他们话中每一个字。
字面意思与真正含义,如同海面冰山,上面是山,下面是川。
隐意需要沉下心,深度挖掘。
“请您放心,我通知医生,以连城小姐身体为重。”他到底还有迟疑,试探道,“可一旦保胎针停用,可能激起连城小姐的疑心。”
“就在刚刚,连城小姐已经有了怀疑,我按您吩咐的话术,暂时安抚过去。但她知道老鬼还在冰岛,拖延久了,加之针剂停用,我怕连城小姐会察觉到什么。”
这时,听筒里突然有了提示,梁母电话锲而不舍地打进来,梁朝肃摁下挂断,尚未回复维尔斯,屏幕上再次跳出梁母通话界面,他面无表情挂断,拉入黑名单。
再出声时,声音不由自主再添三分凉意,“她提老鬼,你提国内混乱。”
其实,梁朝肃原计划并没有隐瞒连城这一点,也不会借沈黎川的手,允许他带走她。
他最开始打算,称得上简单,甚至不算是计划。
出海观鲸,纯粹是他想在船上见见帮派头领,定下协议,帮派不遗余力保护连城。
毕竟远隔重洋,他父亲再下功夫,对上本地帮派也作用不大,就算最后不计代价,非要跟帮派掰手腕。
那时,他有信心国内的局势已经稳定,不需要帮派保护了。
可不曾想,在出海观鲸前的餐厅,他本来钓老鬼的,却意外得知她的想法。
出奇决绝,大胆,到了要以假死摆脱他的地步。
梁朝肃身体仿佛被人伸进一只手,掰断肋骨,攥住心脏,收紧的力道持续窒息着。
忍不住问一句。
“她问过我吗?”
听到他吐血时,是何种反应。是拍手叫好,还是会多少问一句伤情?
应该不会问。
分离前,她的眼睛那么亮,那么冷,黑白分明每一分钟盈满恨意。
在医院得知假死成功,那么喜悦,维尔斯发来的监控里,是这四年他都没有再见过的笑。
是冰封万里许久,春意总算迟来时,第一抹绿意,是希望的新生,是欢欣鼓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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