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姑娘在看过了地面之后,大家才小心翼翼地进了书房。
这回里面的情形,看得更清楚了。
书架上摆设的文玩器物没有被动过……本来作案的人也不可能是小偷,谁听说过偷东西还把主人脑瓜盖子给顺走的?
书籍在架子上摆放得很整齐,看来也没有被翻动过。
大漆的桌面上,喷溅上去的鲜血已经干涸,墙上挂着的书画都很正常。
昨夜大风大雨,要不是凶手离去时把窗户关上了,这些书画肯定都被吹歪了。
苏信开始仔细地观察死者头上,头骨切割的痕迹。
沈姑娘又蹲下来研究地上的血迹,燕然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小厮莲蓬……
现在小厮莲蓬和管家王富,都在书房门外等着,脸色都是难看得很。
燕然心想,听说古代的小厮里头,十个有八个都是主人的玩物,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?
大家都在全神贯注的查案,燕然的脑海里却尽是闪过些没用的东西……
“嗯?”
就在这时,苏信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。
随着他的声音,大家全都把脸转向了他的方向。
“这地上的血,也太多了吧?”就见苏信皱着眉,看着地上的血泊问了一句。
然后他轻轻地伸出两根手指,夹住了王员外的袖子,往上一提……
屋子里的所有人,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!
袖管下面,竟然是空空如也!
王员外被人拿走的,不仅仅是头盖骨而已,他的手臂也不知哪去了!
大家脸色剧变,苏信则是连续掀起了王员外的袖子和裤管……
“死者的双腿从膝盖以下,双臂从肘弯处,都被人切掉了!”
苏信叹了口气道:“王员外的四肢都没了,被人砍断之后拿走了!”
他这个发现,霎时又给案件增添了一层血腥的气息,大家都不免在心中暗想:
这个案犯,到底想要干什么?
杀人不过头点地,他为什么要拿走死者身上这么多肢体?他要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?
大家心里满怀着疑问,各自再去检查案发现场。没过多久沈姑娘就看完了地上的血迹,盈盈地站了起来。
“要不要找一个仵作过来,仔细验一验?”沈红袖见到司丞王焕站在那里面如土色,还问了王焕一句。
“那倒不用。”苏信一边检查着尸体,一边低声说道:“我差不多是整个汴京城里,最好的仵作……”
这小子可真是个人才!听到这话,燕然都不由得暗自赞叹。
原来苏信不仅是个骑马射箭的高手,查案方面也是名声在外,居然还会仵作的手艺?
是个妖孽一般的天才啊……燕然这么想的时候,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沈红袖姑娘心中,也同样是个妖孽般的人物。
大家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,屋子里的情况也看得差不多了。
于是司丞王焕把几个查案的人聚在一起,各自说出自己的所见所得。
先是沈红袖姑娘,沈姑娘看着地上的血泊,慢慢说道:
“一般来说,在切割头骨的时候,凶手距离死者是不会太远的,甚至只有相当接近的时候,才方便凶手发力。”
“所以地上很容易就会出现足迹……那是血液喷出来、滴到地面上四处崩溅时,被凶手的鞋子挡住留下的印痕。”
“因此地上应该会有两个鞋子的痕迹,上面是没有血滴的。”
“但是在这间屋子里,我却并没有找到那两个鞋印。”
“反倒是地面上,有一个大致圆形的地方,血迹比较少……大概有这么大。”
沈姑娘说着,用手比划了一个一尺半方圆大小的面积。
“这说明什么?”王焕看来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,连忙在旁边问道。
“说明凶手穿得是长衣,”沈姑娘叹了口气答道:“衣服的下摆遮住了血滴。”
“如果他穿的是脚夫或是农夫的短衣,甚至是飞贼大盗的夜行衣,那样衣衫的下摆就会很短,地上就不会形成圆形的印子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!”王焕听了立刻点了点头:“身穿长衣,那就说明凶手是个上等人,最起码也是个教书先生或是帐房先生。”
“还有吗?”
“昨日我被雷雨吵醒过,”沈姑娘接着说道:“在醒来时,我先是听到了雷声和风声,之后才有大片雨点落下。”
“我还记得当时的油灯里,剩下的油有多少,还有灯芯的大致长度……由此推断,大雨开始落下的时间,应该是在寅时正左右。”
那就是夜里四点前后……燕然迫不得已,又在心里计算了一下,知道了沈姑娘所说的时间。
四点前后,倒是和燕然估计得差不多,确实是在后半夜,接近天明之前。
说完之后,沈姑娘点点头,意思是自己的收获就是这些了。
随后,王焕又示意苏信来讲。
“第一件事,”苏信指着王员外,那惊悚恐怖的脑袋说道:
“凶手不是用沉重的兵刃砍开它的,而是用刀把它切开的。”
“这一方面说明,凶手的刀非常锋利坚韧,因为人的头骨是很结实的。”
“另一方面也能说明凶手的力量,绝非平常人可比,他在武功方面应该是个高手。”
“另外,王员外四肢的切割处,凶手躲开了坚硬的骨节,刀锋直接切断了筋肉,很有些疱丁解牛的意思。”
“这说明,凶手很熟悉人身上适合下刀的位置,而且干这种事绝不是一次两次了。”
“还有,死者的脖颈上……”说到这里,苏信拿起桌案上的一支毛笔,撩开了王员外的胡子:
“上面有一道勒痕。”
“这不是普通的绳索,或者布条之类勒成的,”苏信指着死者脖颈上,那道紫红色的勒痕说道:
“凶手作案的时候,不但勒住了死者的脖子,死者的双手也被绑在椅子扶手上,双脚的脚腕也被牢牢绑在椅子腿上。”
“再加上脖子被勒住,所以王员外喊叫不出,也无法挣扎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不断摧残自己。”
“从手法上看,凶手要不是和死者有着极深的仇恨,要不就是一边切割王员外,一边在刑讯审问着什么……也许两者都有。”
“我看到的差不多就是这些,对了,勒住脖子那根绳子,很细很结实。”
苏信目光敏锐,分析也很有章法,燕然听到他推断案犯的心理,句句有根有据,也是暗自赞叹。
一边听着,燕然还过去看了看,苏信指出的那条勒痕……果然那条绳索,比筷子还要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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