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后跟着苏信,随从的军卒还抬着两张门板,一张上面是一具不断滴血的死尸,那是刚刚被砍死的燕涛。
还有一扇门板上,趴着重伤的马六,正疼得哭爹喊娘!
当王焕走过来,见到沈姑娘和燕然在一起坐着,他冷冷地回身吩咐道:
“尸体带回武德司,赶紧给马六找大夫去,就地给他治伤……你不能走!”
王焕的最后的半句话,却是向着燕然说的。
之后他抖了抖被水冲洗过的官服,皱眉说道:
“我去洗一下,换身衣服,你们在这里等着!”
说着王焕便招呼随从呼啸而去,把他们几个扔在了街边上。
苏信也在冲洗的时候,湿透了全身的衣袍,不过他可没得换,只得在太阳下抖落着,让衣服快点干。
“验尸的结果怎么样?”
这边沈姑娘向苏信开口发问,目光却向着燕然的方向微微一转。
好像这句话,她是替燕然问的一样。
“唉……”苏信叹了口气,跟店家要了一碗酒,然后也坐了下来。
“地窖里找到了断掉的绳子,那个杀人凶徒,是被绑进来的。”
果然苏信一开口,就证实了燕然的猜测!
姑娘轻轻点了点头,苏信继续说道:
“那个凶徒手上有被捆绑过的勒痕,看起来刚刚苏醒才不久。”
“我在他的血液里,发现了残余的蒙汗药,说明他是被麻昏之后带到地窖去的。”
“案犯身高五尺七寸,身体高大健壮,手上有常年练武留下的老茧,是个武人。”
苏信接过店家倒来的酒,一口便将一碗喝了个干净。
看他脸上的神情,颇有些郁闷之意。
“看牙齿,他年龄大概是三十五岁上下,身上的衣服由麻布制成,不像是个有钱人。”
“在他怀里发现了一副牛骨骰子,指尖除了练武的老茧,在中指第一节的指肚上,还发现了光滑的磨损痕迹,那是捻骨牌留下的,看来是个赌徒。”
“还有就是那两把刀了……对了,他一只眼睛是个玉石眼。”
一听到这个词,燕然就微微皱了皱眉。
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,原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玻璃。
所以在现代,经常被称为“玻璃花”的人,在大宋就被称作“玉石眼”,其实就是患病或者外伤造成的眼玻璃体浑浊。
通常这样的眼睛,最多只能感觉到光线,是看不见东西的。
等苏信说完,他又倒满了一碗酒,叹了口气道:
“除此之外,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,也没办法知道他到底是谁。”
“要是他活着就好了,肯定是一条有用的线索……哦!沈姑娘,在下可不是怪你。”
苏信说到这里时,才想起是沈姑娘出手,一剑杀了这个玉石眼,连忙向沈红袖解释了一句。
苏信是个明白人,当时的情况他还能不知道?
要不是沈姑娘及时出手,黑暗中那凶徒双刀到处乱砍,说不定还得再出两条人命!
沈姑娘摇摇头,示意无妨。
然后她的目光,又转到了地上放着的两把凶器上。
“那就只有这两把刀了……看起来倒是跟别的刀有些不同。”
沈姑娘说着,拿起一把刀来交给了燕然,自己也拿起另一把,仔细向着刀上看去。
看形制,这把刀似乎是大宋常见的“手刀”。
连刀柄长约两尺半,宽有三指,刀身末端带着一个锐利的刀尖。
只是这两把刀,比平常的手刀起码重了一倍,燕然看刀背的厚度,差不多有一厘米那么厚了。
这样的刀用于近距离作战,劈砍时绝对是凶悍异常,很难抵挡。
看这个凶徒的武艺,似乎是个军汉,可是他的这两把刀,却并不是大宋军中的制式武器。
燕然手里拿着这把刀,正在仔细看时,一抬头却看到街对面走过来两个人。
一个高壮一个敏捷,居然是胡阿佑和王德发他们两个。
“校尉。”
这两位走过来行礼,当着外人不好称呼主人,所以就简单地打了个招呼。
燕然见到他俩微微一笑,到今天才三天,可自己明明给他们两个放了五天假!
看来他们两个,是急于把事情办好,赶快回来听令。所以一忙完了置办了田产的事,立刻就找到了这里。
“这两个是我的护卫。”燕然向苏信和沈姑娘解释了一下,随后让他们两个站到一边。
可是当阿佑一转身,走向燕然身后时,他的目光却朝着燕然手上的刀看了一眼。
看样子,他是认识这把刀的,可这阿佑是个聪明人,看破却不急着说破。
燕然见状,顺手把刀递给了阿佑问道:“你见过这样的刀?”
“小人见过,”阿佑又看了一眼,随即就点了点头。
见到燕校尉示意他说下去,这时阿佑才用手托着刀身说道:
“小人在和夏贼交战时,见过军中同袍使过这样的刀。”
“形制和手刀一般无二,就是刀背奇厚,刀身重了一倍,因此刺击时能透重甲,砍杀时力道沉重。”
“小人见过那个同伴用它,砍断过精良的夏国剑。”
当阿佑说到这里时,在场的众人,全都是眼前一亮!
竟然真的有人认识这把刀,而且它确实是军中利器,这就全都对上了!
“你还知道什么?”燕然又向着阿佑问道。
“它是汴京禁军里的一支,手刀营中配发的武器。”
阿佑接着说道:“据说这手刀营还是太祖时建立的,这支军伍很是精良强悍,人数却不多。”
“他们在战场上,专门干的是翻山越岭,潜入敌后,焚烧军粮,切断粮道,截杀信使,都是这一类的任务。”
“我那个同伴,原本也是汴京手刀营的,获罪后刺配到老种经略相公的西军里,成了军汉,由此小人才认识他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……手刀营在哪?”
燕然听了,急忙往下追问。
阿佑却摇了摇头,表示他不知道。
然后燕然又看向了沈红袖姑娘和苏信,他们两个也是纷纷摇头。
沈姑娘要说她不知道也就罢了,苏信就在汴京禁军当值,他怎么也不知道这手刀营?
这时的苏信脸上也很纳闷,苦笑着说道:“我还真不知道,禁军里有这么一支队伍。”
“嗯……”当大家皱着眉头,想着到哪儿去找这支手刀营时。
猛然间,燕然眼前一亮!
“嗨!”
他忽然向着街上走过去的一个人,大声打了个招呼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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