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管家陪着李知,在后院拿着剪子整理打理盆栽,看着半点担忧都没有,反而是李知内心不安的左右踱步。
不知多久,她憋不住开了口。
“那位女士?”
老管家朝前院看了眼,喟叹一声,“是林老女儿。”
这个身份,让李知大吃一惊。
一瞬的脑子想过很多事。
“林老跟林女士关系不好?”
如果好,过年作为女儿的人也不会不出现,年后第一次见面林老也不会沉着脸那样质问。
老管家连连摇头,“因为庭竹,林老跟林女士关系闹得很僵,几乎是水火不容的地步。”
想到关系不好,只是不料这么恶劣。
老管家放下剪子,取了手套握着拍了拍,回过头跟李知唠家常,“林老把庭竹带走的时候,那孩子有很重的心理疾病。”
蓦地,李知有个大胆的猜测。
“庭竹,不是林女士亲生……”
“十月怀胎。”
“那为什么会变成那样?”
李知没有父母的体验,想象不到是什么原因,把一个孩子搞成老管家口中说的那样。
“庭竹是老幺,上面有个兄长跟阿姐。”老管家邀请李知坐下,她不喜欢喝茶特意准备的鲜果汁。
“庭竹的哥哥得了病,经过多方检测需要脐带血治病。那时候,林女士跟姑爷的感情出了矛盾,一度闹到要离婚的地步。”
老管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,水雾之间,回忆着往事。
李知心里一咯噔,手心倏地出了冷汗,“难道,庭竹就是林女士第一个孩子的药引子?”
“没错。”
不等老管家说出后面的事,李知已经大胆的猜测到,“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,导致第一个孩子出了问题,所以林女士对第三个孩子……”
老管家又是一声叹息,“李小姐猜的没错,林女士那时候跟姑爷关系很恶劣,孩子要的很勉强。”
“庭竹出生时,身体很弱,因此到此脐带血的质量很差。林女士的第一个孩子只拖了一个月,在庭竹满月那日,孩子过世。”
事情讲到这儿,李知已经肯定。
“林女士因此记恨上庭竹是吗?林女士觉得是庭竹的原因,没能救到第一个孩子……”
“对。”
“庭竹满月时,还在保育箱身体很差。因为第一个孩子病情危急,提前剖腹产采集的脐带血。”
提起宴沉遭受的无妄之灾,老管家不自觉的红了眼。
“庭竹在医院呆了三个月才能出保育箱,回到家林女士很不待见喜欢庭竹,直接交给保姆带。庭竹虽然在父母身边,却没有得到一丁点疼爱和照顾,又因为体质弱时常生病,林女士对庭竹更是厌烦。”
“林老提过把庭竹带在身边自己养,不巧遇上老夫人患病,一直辗转各地,各国治病。”
“庭竹五岁那年,老夫人过世,最后一个心愿是见见庭竹。”
说到这儿,老管家对当年林女士的选择也十分愤怒,“林女士心太狠,五年过去,庭竹都五岁好好的一个孩子,就患上严重心理疾病。”
“林老让不少人来游说,或是强行带庭竹去老夫人最后一面,林女士就不准且说了不少难听的话。”
“没能见到庭竹,老夫人强撑着数日,最后郁郁而终。因此,林老跟林女士大吵一架。”
“一年后,林老亲自来带庭竹,才知道这些年庭竹过的什么日子。林女士两夫妻不待见孩子,连带家中的佣人,亲戚一并瞧不起孩子。老夫人母族的财富数不胜数,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却让父母刁难住在地下室,很难想象如此富裕的家族,身娇玉贵的大少爷吃着残羹冷炙。”
“林老气的不知形容自己冷血无情的女儿跟女婿。”
难以想象的豪门秘辛,李知听得血压直往脑门窜。
“林爷爷把庭竹带走了吗?”
老管家的表情终于有些释怀,“带走了,带去吴苏,自己亲自养。”
“很多年,林老细心教养,疼爱关怀,庭竹的心里疾病才有所缓解。如果不是林老,只怕孩子早就……”
五六岁的孩子,已经能感知到很多情绪和事情。
就像她被抛弃时是一样,尽管只有四岁,可那时候留下的遗憾,不甘,委屈和许多的情绪时至今日也不能消散。
那就是这一生无论什么都不能弥补的遗憾。
“庭竹,不是有个姐姐吗?”
“很可惜,小姐被林女士洗脑。”老管家续好茶,看着远处,“从始至终,庭竹能倚靠的人只有林老。”
一阵沉默。
李知问,“林女士这次来,是不是想跟庭竹和解。”
老管家只是苦涩一笑。
怎么可能和解。
时至今日,林女士心中的结都没有结开。
……
不知多久,李知盯着微信发给宴沉的消息,一直没得到回复,林老孙子的事听得她心里憋闷,想找宴沉诉说一下。
不自觉的有些走神时,老管家忽然起身,太急,撞翻了茶桌。
“林老!”
老管家惊呼一声就往前院跑,李知先是心里狠狠一沉,浑身血液倒退的追上去。
“林老,林老,叫医生,叫医生!”
老管家年老,跑的却快,李知在后面没瞧清楚,就转身朝后院跑,顾不得什么的大声喊着。
“医生,医生,医……”
在她的喊叫中,后院的医生拎着药箱火急火燎的已经赶来,她跟着回去时就听哪个医生再说。
“快,急救。”
林老被抬回卧室,太多人挤在一个屋,宽敞的卧室一下促狭,早就存在在卧室里的医疗仪器推过来围拢着林老。
李知不敢在往前,退到门口,下意识往廊下的位置看了眼,已经没有林女士只有摔在地上的狼藉。
“操!”
她低吼一声,转身就跑,“什么车,车牌。”
南信也是被巨大的喊声吸引来。
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问的林女士的车,李知半点迟疑没有,开车大g就去追。
她很生气。
林爷爷对她太好,好的她想不到用什么去报答,她的想法简单,一根筋儿,所以此时恨极了林女士的行为。
自己亲身父亲病重,林女士不管不问直接离开,亲身的孩子,因为没能救另一个孩子就记恨多年。
可当初,要庭竹的时候本就目的不单纯不是吗?
虽然那个过世的孩子很可惜,被当做药引生下来的庭竹还要背负一切,不是更无辜可怜吗?
林女士乘坐的奔驰行政车,平稳的行驶,在要汇入主公路时被追上,那一刻李知什么都没想,铆足油门上前截停奔驰。
“林老病危,作为女儿,你怎么能一走了之!”李知在咆哮,复杂,杂乱的情绪左右着神经。
狠狠的一脚踹在后座车门,车门缓缓降下,林女士墨镜下的眼漂亮又极为无情。
“他没告诉你,我跟他父女之情已尽。”
“你……”
李知瞪大了双眼,伸手想把林女士从车里攥下来,蓦地被腰间一股极重的力量踹到。
是副驾驶下来的保镖!
李知狠狠撞在地上,扭头看向保镖,只犹豫了数秒站起来,“你先动手!”
不过三招。
嘭的一声巨响!
李知摁着保镖的头狠狠撞在车窗,成片的蜘蛛网蔓延开。
“下来!”李知捏着伸缩棍,直直的指着后座的林女士,“我不管你跟林老有什么不愉快,林老病危,作为他女儿,你应该陪着!”
林女士不理李知,吩咐司机开车。
很意外,又不意外。
瘫倒在车边的保镖林女士没有顾及,开车的司机也同样冷血无情,轮胎从保镖的手臂上碾过。
李知想追,随后而来的一辆车直接把她撞到,扬长而去。
“操!”
那一下极其危险,如果不是她身上矫捷的躲开,不用怀疑车子把她撂倒后同样能从她身上碾过。
“去你妈的!”李知是真的上火,带伤上了车还想去追,南信的电话来的太及时。
“林老想见你,李小姐。”
“马上!”
……
赶回来时,屋内的急救措施已经停下,看脸色,只看脸色李知的胸膛就破开一个大口子凶猛的冷风往里面灌。
“林爷爷!”她半跪在窗边,意外的冷静,“还有机会,还能想办法。宴沉很厉害的,能够请国内外最好最好的医生,专家,教授。”
“小曾孙啊,林爷爷,您还看到小曾孙。您说的我跟庭竹的孩子会很漂亮,已经谈到这一步不看一眼多可惜不是吗?”
此时的林老,濒临死亡。
这样状态下的人,李知在北城见过太多。
“小沉,联系,上,上了吗。”
田爷爷在旁安抚,“很快,老先生您在撑一撑,很快就能联系上。”
林老连连点头,“我会撑着,会撑着,他没能见到他姥姥最后一面,事情压在他心里二十多年。”
“他啊,是个重感情的孩子。”
“我要不撑着,他会难受,会受不了的。”
田爷爷点着头,“老先生说得对,庭竹心眼小,不见您最后一面叫他日后如何自处。”
林老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,攥紧李知的手,“庭竹他啊,是个苦命的孩子。知知,你答应过林爷爷,答应过的,记得吗孩子。”
“记得,我记得,我照顾他,我看顾他,我都记得,林爷爷。”
“知知,我把庭竹教给你,你帮我好好照顾他好吗?我教女不善,林家出了个不孝女,庭竹一半血脉在林家苦了他,委屈了他。”
“多好的一个孩子,恨他的,嫉妒他的太多太多,想要害他的也太多太多……”
“知知,你就陪着庭竹就好,陪着他,不要在丢下他,好吗。”
李知跪着往前,反握着林老发冰的手,“林爷爷的话我总是要听得,只要我活着,就陪他一日。”
“林爷爷,答应您的事我绝不反悔。”
林老的眼神已经失去焦距,唯一记挂的事被承诺释怀的笑了笑,同时田爷爷把平板递过来。
“姥爷。”宴沉的声音冷静平稳的传过来。
“我回来了姥爷,在路上很快就到。”隔着视频,宴沉讲起小时候在吴苏芙蓉街小院里的事。
林老安静的听着,偶尔吃力的笑一笑。
“庭竹。”
“庭竹……”
“我在姥爷,我在这儿。”
林老尝试把视频里的外孙看清,“护好自己庭竹,活的自私一些,要对自己好。好孩子,这辈子你不欠任何人,是我们欠你太多。”
“不管你做什么,姥爷都支持你。”
“你从不亏欠任何人,记得庭竹,你从不欠任何人,你想要找谁讨回公道都是天经地义的事。”
视频里的宴沉重重深吸一口,“我记得,姥爷。”
“庭竹,知知她啊,很好,真的很好,你们要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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