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来秦氏能不能理解沈峰的做法,暂且没人知晓。
但现在,定是理解不了的。
才刚悠悠转醒的秦氏,从姜嬷嬷口中听说了沈峰明日就要将人接回来的豪言壮语,当即两眼一翻,再次晕了过去。
晋阳侯府再次一团混乱。
制造这份混乱的人,却已趁着夜还未深,离开了府中。
“世子爷,这雨花巷住的,可都是……”
马车直奔临近宫门,几条宽绰大道间,一条低调的巷子。沈峰的贴身小厮,在听说目的地后,脸都下白了几分,顾不得恪守下人的规矩,破例开口劝道:“那些个阉人,哪有好相与的,世子爷请三思啊!”
“放心,出不了事。”沈峰挑开帘子,望向外面。
前面就是他要去的雨花巷了,比起朱雀大街、玄武大街这样的地方,雨花巷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巷,巷里住的人家,统共没有几户,且都家中人口不多,行事颇为低调。
却没人敢小瞧这条巷子。
巷子里的几家,都与宫中那几位最得重用的公公,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。
譬如巷子里的刘家,住的就是孝明帝贴身大太监刘公公,早些年在宫外认下的义子。
而巷子里的另外一户彭家,家主则是慈宁宫彭公公的亲兄弟,现在内务府任职。
其余还有几家,也都与宫中得势的阉人有关。虽或无官身,或官职不高,却没有人轻易得罪他们。
毕竟俗话说的好,阎王好见,小鬼难缠。这些人家别看官职不显,背后靠着的人,却都是能够直接上达天听的存在。
京中勋贵,甚少有与雨花巷来往的。
现如今,沈峰却往这儿钻……
他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忌,至少现下所乘的,是不带有晋阳侯府印记的马车。
沐浴夜色,车子停在彭家侧门。
当看到自家世子爷走下马车,敲开门房,小厮一颗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。
彭家!
那可是太后娘娘身边那位彭公公的兄弟家。
虽说彭大人只在内务府任六品小官,但深得太后信赖……晋阳侯府的名头,在彭家这里,恐怕是不好使啊!
小厮心道,世子爷怕是要在彭家碰一鼻子灰。
不过转念一想,要是彭家真不给晋阳侯府面子,彭大人不愿意见世子爷的面,也未必是什么坏事。
不然按他们世子爷这两年折腾事儿的本事,还真不知晓会闹出什么来!
正当小厮琢磨着,等自家世子爷被彭家门房拦下后,应当如何劝慰,就见世子爷从怀中取出一只有些破旧的荷包,递给门房,不久后,一名管家模样的人竟亲自从里面走出来,将世子爷迎了进去……
…
“什么?”
琼华宫里,凌贵妃声音陡然抬高。
本还因伺候孝明帝早起上朝,困得直打哈欠,这会儿困意却被怒气一扫而空。
“真是太后身边的莲嬷嬷,亲自过来交代的?
“千真万确。”琼华宫的婢女低下脑袋,生怕在这个时候再触主子霉头。
凌贵妃那对与狐狸眼煞是般配的落尾眉,眉尾挑起,眉头紧紧皱着。
半晌,才开口道,
“罢了,本宫就卖太后一个面子。”
“总归如今耀儿还要靠她帮扶。”
“去,命薛氏收拾包袱。你亲自送她出宫。记住,不该带的东西,可莫让她带出宫一样。”
“是,娘娘。奴婢晓得。”
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派走以后,凌贵妃手上长长的护甲,一下下敲击在桌案上,嘴角挂起一抹冷笑。
“本宫倒是小瞧了这薛氏,都落得如今地步,竟还让人念念不忘。”
“也不知是该夸这薛氏魅力非凡,还是晋阳侯世子痴情。”
…
自打确保那方帕子送到了沈峰手中以后,薛玲珑便在眼巴巴地盼着。
本以为,还需要再盼上个三五日光景。
没想到这才过去一日,就等来了消息!
哪怕被琼华宫的宫婢勒令,在一刻之内收拾好包袱,又被从头到脚几乎无尊严般仔细搜查了两遍,薛玲珑心底依旧忍不住有些窃喜。
一是喜于,自己终于能够逃离凌贵妃这阴险歹毒的女人身边。
二则是喜于,时隔这么久,经历了这么多坎坷波折之后,沈峰竟然还对自己念念不忘,有求必应。
要是沈峰真能如梦境里那般,得以皇室重用,给她足够的体面,她也未必不能与他再继续好好将日子过下去……
总归,两人之前有过一段还算甜蜜的时光。
还有着一个孩子。
“薛姑娘。不,现在应当唤您一声世子夫人了。”
琼华宫的宫婢,亲自将薛玲珑送到宫门处,带着几分威胁般提醒道:“娘娘命奴婢叮嘱您一句,回去后可千万记得,什么能说,什么不能说。什么做得,什么做不得。”
薛玲珑咬了下嘴唇,点了点头。
她明白,这是要让自己保证,不将交到令贵妃手里那些赚钱的点子再给出去。
另外,也不能将自己在琼华宫知道的事,传出去一星半点。譬如,北关战报传来那日,凌贵妃穿着她设计的贴身小衣,伺候的孝明帝险些没赶上上朝……
“还请转告娘娘放心,玲珑这嘴一向嘴严,绝不会出去胡乱瞎说。”凌贵妃的手段,可不仅仅只能施展在宫内,宫外凌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。薛玲珑连忙向那琼华宫的宫婢表示忠心。
“世子夫人记得便好。”
宫婢退开半步,朝着宫门方向,对薛玲珑做出请的手势,“晋阳侯世子夫人,请吧。可莫要让世子在外面久等。”
来的时候,薛玲珑只带了翠桃,背了个仅能放下一身衣服的小包袱。
走的时候亦是如此。
宫门外,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小马车,停在距离宫门稍远些的位置。
车夫与小屋,看着都煞是眼熟。
正是晋阳侯府上,沈峰惯用的人手。
就是这马车,瞧着略显狭小寒酸了些。
不过眼下,也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。
薛玲珑回身最后看了眼宫门内,眼底露出一丝浅浅的遗憾,随即转回来,大步向马车跑去。
少了几分古代女子应有的端庄矜持,仿佛情不自禁般流露出激动的情绪。
跑到近前,饱含深情道:“沈郎,你终于来接我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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