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不说人传人、话赶话。
饶是偌大个衙门里也就大猫小猫三十来只,但是谢政的大嗓门一吆喝。
那句“你想想,帝国初定,玄帝那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。你老人家给他把这事儿办了,保不齐玄帝心喜,封你个白帝城侯呢!”,被正巧过来给堂上几人上水的武侯听见了。
在这厮跑出去一顿宣扬下,等到正午时分,南宫无为办完了那些杂事,也溜达到衙门来耍。曹久昌请那叔侄三个喝酒时,已经越传越邪乎了。
“听说没?老大就要封侯了,听说封的是白帝城侯,啧啧啧,县侯啊!”
“可不是么,听说咱武侯里,队正都能封列侯呢!”
“哎呀呀,王老二,照你这意思,咱哥儿几个不也得弄个关内侯当当?”
“要不说老大点子正呢,据说给战死的侯七、薛六他们几个的婆姨,都弄了个诰命夫人来着。”
比及这四人喝的二五八万的,准备去校场里耍练耍练时,除却今日上城内巡逻的武侯,还有几个昨晚值夜还没回转的,剩下的二十来个武侯齐刷刷的,已经站在校场了。
曹久昌精赤着臂膀,搂着谢源诚出了三堂,就看见乌泱泱的一大堆人聚在校场。
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,先听见弟兄们扯着嗓子鬼哭狼嚎。
“愿为玄帝效死!”
“曹头儿洪福齐天!”
“小郎君仁义无双!”
这类的辞藻从这帮单纯朴实的军汉口中轮番喊出,瞬间吓得谢源诚一身冷汗。
酿西匹的,莫名其妙的,难不成这是要来陈桥兵变那一套么?
等南宫无为耐着性子一一同弟兄们分说过了,那最先传话的两个武侯,顿时就被揍的桃花朵朵开。
谢源诚也不好驳了弟兄们的性子,只说接下来好好配合行动,封侯拜将不敢多说,起码封妻荫子问题不大。
这些日子里大家伙兜里都横了许多,回了家中见了婆姨老娘也是腰杆儿倍儿粗,虽然先前被同僚搞了个乌龙,不过这会儿得了谢源诚许诺。
也就又开心的很,“轰”的一声,直接做鸟兽散了。
送走了一帮子军汉,四人也是依约开始耍练。
又担心酒后控不住手劲,也是都把兵刃放起,光凭着拳脚蛮力,捉对角抵。
结果由于谢源诚这会儿相比另外三个,实在太过逆天。
最终好好的角抵,就变成了拔河,只可惜,这厮现在的境界,就是谢灵运复生也说不清楚,谢政、曹久昌、南宫无为三个又怎么能敌得过?
直到南宫无为又把傀儡放出,才堪堪战了个平手。
谢源诚直到这会儿,才知道世家世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。
不由得庆幸自己捉萧元朗时捉的侥幸。
好家伙,乍一看一个如玉公子般的模样,兵刃拳脚样样都通,还有风水术、机关术在身,更别提什么舞文弄墨,那更是手到擒来。
毫不夸张的说,这世俗外的十一世家,恐怕哪家的世子,都称得上是六边形战士了。
至于他这个挂壁,却是非人类了,不应当和那些当世人杰并在一起。
等到了晡时,四人耍练了一气,酒也醒了大半。
曹久昌唤来那名叫做王老二的武侯,把谢源诚写的一套说辞递给了他。随后吩咐道:“老二,一会儿带几个兄弟,把小郎君的这话练的纯熟了,再去城中都喊上三回,明天人到的少了,看老子不锤腾你。”
王老二嘻嘻哈哈的接过绢布,他才不怕曹久昌呢。
“放心吧老大,只要在你老人家的带领下,听从小郎君的计策,哪有不成的道理。”
曹久昌飞起足有五十码的大脚就是一记飞踹,“油嘴滑舌!快去快去!”
王老二捂着剧痛的大腚,飞也似的就窜回皂班去了。
“父老乡亲们!明日午时,在西市举行正义审判与物资分配大会,大伙儿有仇的诉仇,有怨的伸冤,大会举行三日,无论田产地业、还是金帛粮秣,谁占了你等的,都还还给你等。”
看着绢布上的寥寥数语,王老二一时陷入迷茫,这,这也写的太随意了吧?
写这大白话,谢源诚自然有自己的考虑。
黔首们才多高的水平?只要重点突出能要回来财产就行了。
况且虽然铁鹰帮、太安观、白毅童都被收拾,可多年积威之下,又能有几个敢站出来的呢?
所以这三日之期,也是他深思熟虑过的。
军人自然以服从命令为第一要务,小郎君这么写,他们就这么念呗,王老二迷茫完后,也是迅速进入角色,带着一班弟兄们,不折不扣的把全城都喊了三回,确保一个旮旯都没拉下之后,这才回转衙门。
谢源诚三个办完了正事,也就都回了谢府。
谢政乃是武夫一个,让他负责抓人、拉横幅、抄家这类事情,绝对搞的漂亮;
但要是让他去写横幅、写标语、记录冤情或者查案子,那可就是难为他了。
谢源诚知人善用,马上派谢政为总钻风,从城中喊来数十擅会书写绘画的族人,又取了好些白色绢布,和南宫无为两个,熬夜带着一帮人写大字报。
什么“忆苦思甜、揭发劣绅本来面目”,
什么“公审大会高,还我幸福好”,
什么“正义审判,滴水不漏;物资分配,百姓安居”这类的标语都写了无数。
更是把申家三兄弟、王道长、萧亦扬和血牙老祖都做了些稻草人,上书了各人名讳和所犯事项,至于白毅童、白毅驰哥俩,更是编了好些同志啊、断袖啊之类的伦理故事。
他自前世来时,可没少见各中唱唱跳跳的冥腥们雇佣水军、操控舆论的手段,这会儿用起来,也是轻松写意。
做完这些,又把那数十族人中明律法、晓断案的挑了十个,让配合南宫无为行事。
剩下的也都有修为在身,大会期间就先帮着武侯维护秩序。
要是办事得力,回头提拔一下,都让领个十数人,等谢政和曹久昌去抄白家时还用得上。
谢家人,特别的年轻一辈的,现在对谢源诚简直奉若神明,要不是谢源诚自己不爱用谢家人,现在麾下也是死忠不少。
如今各项杂事繁琐,饶是谢源诚一刻也不停歇,又怎么能搞的过来这么许多?
况且大会完了他就要去大岭郡,想来想去,谢政的这个惫懒样子,就算接过族长大位,也是个甩手掌柜,于是也有心趁着举办大会,给谢政找几个可心又忠诚的帮手。
这些事情做完,天光早就大暗。
众人们从来没搞过这等新颖的物事,虽然累的一批,倒也没有一个叫苦的。
胡乱让谢老二安顿的吃过晚饭,都去养精蓄锐,准备明日里好好发挥一下。
谢源诚回到卧室,先拿出族长大印和谢道运唠了会儿嗑,也就收拾的睡下了。
南宫无为没有急着休息,他出身世家大族,向来又不受律法约束,眼界偏偏还高的很。
自然和成奎一样,稍一思索,就能分析谢源诚这个“正义审判与物资分配大会”的厉害。
不论哪个平行世界,弱肉强食、巧取豪夺都是主旋律。
世上哪有没毛病的士绅权贵?就算一开始百姓受他们积年之威,不敢仗义执言。
但在财物的刺激和他安排的托儿的带领下,甚至在阶级矛盾和嫉妒心的指示下,非但铁鹰帮、太安观和白家的人,恐怕连整个白帝城里外的士绅地主,都要死个精光了。
至于反抗?呵呵,武侯、谢家子、自己的傀儡和谢源诚难道是样子货么?
而一个村子、一个城池、乃至一个政权的财富,除却国库以外,少说也有八成就在这些人手里。
加上谢家、衙门分发战利品的举动珠玉在前,被财帛冲昏头脑的人和心怀不轨的人,蓄意挑唆怀璧在后,这帮土豪劣绅,哪里还有命在?
谢源诚没有官身,岁数又小,办下如此大事。
随后要是有有心人不断复制他这一套打法,恐怕还没宰了萧家人。
玄帝的精武营和李林平的焚天骑就先来拾掇他了,没办法啊,治理天下,终究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的。
攘外必先安内,这玩意儿在沧澜域也是一般。
南宫无为越想越觉得谢源诚在玩儿火,于是熬夜又提笔,给成奎和李林平各去了一封书信,信里直接就写了他的顾虑和担忧,还有对应之策。
呵呵,这事儿说是难办,其实也好办。
如果谢源诚是李林平麾下的校尉呢?
如果缴获的财物上交皇城一半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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