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古以来,顺流而下,犹如天助,往往能成就一番事半功倍的佳话。
而今,谢源诚一行人,照样还是踏着这千古不变的河道,悠然前行。
白帝城与大岭郡之间,距离微妙,虽非遥不可及,亦非近在咫尺。
那东南风起时,商船扬帆起航,随着风儿扯满了幡,犹如离弦之箭一般,直穿云裂雾,不过一昼夜有余,便能跨越山水、抵达彼岸。
前些日子,谢政奉命去大岭郡取谢临海一家,来白帝城发送老族长,旦日之间就打个来回了,虽说是占了风向遂了人意,又是轻舟快船。
可也见得,两地离得属实是不算远。
南宫无为早年曾游历天下,足迹早就遍布大海内外,对于沧澜域的一应地界,到是都还算得上熟悉。
他说料定明日正午就能到得,那必定就是如此。
他们三个这会儿改换名姓,却是不能还照着本名了。
南宫无为卖相最好,其人风度翩翩,举手投足间尽显不凡。
头顶的小帽和脚底的布鞋上,也都描了金丝,此行充作是三人中的东家,倒也相得益彰。
他本来就是南宫世家的世子,聚窟洲又远在海外,不管怎么说也不算引人注目。
这天下,哪个大家族没有在外行商的族人?大家族子弟外出历练、经商问路,本就是寻常之事,不足为奇。
赵黑子又高又壮,一脸凶相,黑不溜秋的到也像个脚夫,又能充做护卫之用,这会儿就也叫个黑子。
而谢源诚毕竟年少,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,所以就唤做小诚,当个跑腿儿的小厮、算账的杂役,最是合适不过了。
这些高门望族,佃农与仆役仿佛被无形的界限圈禁,鲜少涉足外界的风霜雨雪。
掌管商业脉络的,往往是那些被赐以家族姓氏的外支旁系,他们凭借着这份荣耀与机遇,也能在商海中游刃有余。
所以他三个说是假扮商贾,的的确确是一点儿毛病也挑不出来的。
商船之上,人声鼎沸,信息交错如织,搞的他们三个无论要说个啥事,在这嘈杂的环境里,都需斟酌再三,生怕泄了富或者漏了白,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。
于是,他们之间的交流,就变得格外谨慎而简短。
赵黑子这会儿已经彻底摆烂了,该吃吃、该睡睡,步入了一种随遇而安的境界。
吃食与休憩皆是随心而动,丝毫没有任何的不适,倒是如那久经风浪的老水手一般,对“旱鸭子初下水”的种种不适全然免疫。
这会儿,他正悠然倚靠在粗壮的桅杆旁,随着波涛轻轻摇曳,仿佛与大河融合为了一体,细看之下,竟是已悄然沉入梦乡,嘴角还挂着一抹贱笑,也不知道是梦见昨夜的哪个舞女了。
谢源诚的心境,也是随着旅途的深入而悄然变化。
初登船时的风光无限,如今已经完全褪去了惊艳。
波浪的翻涌不再是欢愉的乐章,反而带给他些许难以言喻的晕眩与不适,肚肠里更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,随时准备冲破束缚。
而阵阵腥风拂过,更是像一只只小手一样,一次次抓挠着他的胃壁,引得他一阵阵反胃。
只有南宫无为背倚着木箱,心思却是放空的,也不知道是思考着什么事情、还是单纯的照看货物了。
就这么愣挺了两三个时辰,风向悄然生变,连那庞然大物一样的商船,也不免随之剧烈起伏,仿佛大海中的一叶扁舟,引得船上不少初涉风浪的商客,纷纷紧攥着船舷,面色惨白,呕吐声一时间此起彼伏。
这股子酸臭伴随着本来就有的腥风,让谢源诚不禁眉头紧锁,心中生出几分烦躁。
就在这个当口,两道细如蚊蚋般的声音传入了谢源诚的耳中。
“大哥,这三个货面生的很,举止间透着股子外乡人的气息,怕是不常走这条水路。”
“是了,哥也察觉到了,你看那打头的东家,虽说扮相也是小褂布鞋,可那头顶心和脚板底,可都瞄着金呢。”
“那要不?。。。咱。。。?”
谢源诚六识本就异于常人,此际修为大涨,这声音虽然低微,可在他耳中,不说是黄钟大吕,也是清晰异常。
循声望去,视线穿越人群稀疏的缝隙,定格于对面两个面相凶悍之徒身上。
其中一人腮帮尖削,宛如狡黠之鼠,眼神中闪烁着不轨之光;另一人则满脸络腮胡,围成一个圈,显得更为粗犷不羁。
两人正密语交谈,手势与言语交织,透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阴谋气息。
只见那尖腮汉子,嘴角勾起一抹狠厉,突然之间,他手掌猛然一挥,指尖虚划,做出一记凌厉的手刀斩向下方,动作之中,杀意毕露。
谢源诚瞧的清楚,那不正是意欲杀人?
圈脸胡倒是不像老鼠腮那么莽撞,只是朝着赵黑子的方向努了努嘴。
老鼠腮顺着圈脸胡的方向一看,正好铁塔般的赵黑子伸了伸懒腰,当下把个老鼠腮惊的愣了神。
我可去尼玛的,难不成这是熊瞎子成精么?
这两个蟊贼跟那儿比比划划,自以为天衣无缝,哪曾想一举一动都落在谢源诚眼里。
谢源诚还没动作,就看见南宫无为也跟他哂笑一声。
那孤闷儿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,我擦了,正难活的紧呢,来了这么两个夯货想打他们三儿的主意。这要是不趁机耍耍,岂不白瞎了对面那哥俩儿的好意?
跑船的碰上杀人的,不做过一场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!
两人看似随意的往木箱那儿又凑了凑,好像里面有什么要紧物事一样。
这举动让两个蟊贼看在眼里,更是坚定了他们杀人越货的决心。
当下圈脸胡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囊,一脸贱笑的递给了老鼠腮,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两个乃是吃滚刀肉的一样。
谢源诚也是故意要发个贱,屈指一弹,一丝细不可查的业火,就从指尖飞出。
不动声色的直接缠上了那个布囊。
老鼠腮看样子还是个精细的角色,不动声色的接过布囊,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,直接把那布囊往裤子里塞去。
看样子,是准备找个空子,先使这药把赵黑子给麻翻了,再对南宫无为两个下手。
正当两个高端蠢材暗自得意时,一股子火光、伴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臭味,就从老鼠腮的裤裆里传出来。
船上商客多了,向来也没见过当众“烧鸟”的好汉,一时间都架着膀子跟那儿看热闹,哪有一个上去搭把手的?
谢源诚看见没人帮那老鼠腮,三下两下冲上前去,一脚照着老鼠腮当胸就踹了出去。
随后大脚照着老鼠腮那三寸丁谷树皮处猛的踏下,一边踩踏,一边还喊人帮忙,“快来人呐!帮忙救火啊!救命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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