盗贼进入别院是他亲眼所见,而这仆从闪闪躲躲百般阻挠,怎么看怎么像是做贼心虚。
而他身为西城兵马司指挥使,如今又是众目睽睽之下,这样的隐患自然不可能视而不见。
“哐!”
一名力气大的兵吏拿佩刀三五下将那精细的铜锁震断。
“进去搜!”
见那仆从竟还要再行阻拦,指挥使脸色一沉:“此人多番妨碍公务,将其拿下待论!”
两名兵吏一左一右将人制住。
仆从心急如焚,恐到时他们搜不出什么异常,反倒因为他而误事,当即急急地解释道:“大人当真误会了,小人只是怕家中主人怪责罢了!绝无窝藏之心啊!”
指挥使看他一眼没有理会。
究竟有没有嫌疑,将那贼人拿下之后自有定论。
书房内布置简洁,藏身在书架一角那只半人高的花瓶后的小贼很快便被发现了。
“我……我将钱袋交给你们就是了,我也是一时糊涂,你们不要过来!”
小贼满脸惊惶之色,将怀中钱袋抛了出去。
一名兵吏抬手接住,边持刀靠近。
钱袋要还给失主,贼当然也要抓。
“你们……”那贼见状颤颤站起身来,慌乱之下,抓起身后书架上的书卷匣子等物尽数丢去。
仆从看得暗暗松了口气。
这看起来被吓傻了的贼不像是装出来的,可能真的只是一名寻常毛贼,恰巧闯入此地——
但下一瞬,他便不那么想了。
小贼“凑巧”碰到了暗格后的机关,眼看那面书架在几名兵吏眼前一分为二缓缓打开了来!
小贼被此一幕‘吓了一跳’,逃无可逃之下,像是顾不得思量太多,转身就往那书架缝隙后钻去。
“大人……”
兵吏吃惊之下,下意识地拿请示的眼神看向指挥使。
谁能想到这间普普通通的书房内竟然会有机关密室!
“大人,这……这只是寻常冰窖而已!”仆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抖得不那么厉害,又忙道:“这处冰窖,小人再熟悉不过——不如就由小人下去将人捉住交给大人治罪!也算是弥补方才糊涂之举!”
指挥使皱起了眉。
方才还百般阻挠的人,现在突然这么积极?
况且——冰窖?
若果真只是冰窖,哪里用得着设下这般隐秘的机关?
身后百姓的议论热情与好奇心再次攀升。
“谁会在朝阳的南面挖冰窖?说出去谁信,当我们是傻子啊!”
“正经人家又怎么会有这么些奇奇怪怪的机关……”
“这里头指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!”
指挥使看向那名仆人。
这样精妙的机关术,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了的……
先前这仆人提起自家主人时的态度也十分奇怪。
京城这块地界,稍有不慎,可能便要得罪到得罪不起的贵人。
指挥使暗自思索间,只听得自那书架之后忽然传出男子的惊叫声。
百姓顿时躁动起来。
“瞧见什么了这是!”
“看来这里头有东西啊!”
指挥使压下心头纷乱的猜测,点了几名得力下属:“你们几个下去看看!”
百姓们都在看着,且青鱼坊内贵人颇多,这种时候断没有往后退的道理,与其想那么多有的没的,不如做好自己分内之事,以免落人话柄。
至于其它——
他只是依照规矩办事而已,真闹出了什么乱子来,谁做的谁去收拾,到那时他也就不多管了!
仆从已是吓得魂不附体,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。
很快便有一名兵吏快步从密室中行出,面色变幻不定地在指挥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。
指挥使神情大震。
围观百姓们见状急得猜测纷纷。
——这官爷怎么也不说出来,这是要馋死谁啊!
仆从见状心中生起一丝希望来,眼神中含着暗示的意味:“大人,小人有两句话想同大人解释……”
眼看这件事情是断不可能瞒得圆满了,他只能寄希望于同对方说明公子身份,让对方忌惮之下不敢将此事当众挑明,尽量让事态的影响降低。
指挥使犹豫了一瞬。
他有种直觉,一旦听了对方的话,这件事情就只能捂下了。
可密室中那女子……
他也不是冷血之人,只是身在底层官场想要存活下去,许多事情没有选择。
他这厢心中挣扎之时,忽听得书房内传出一道声音来。
“是个女子!这里头关着一位女子,被打得血肉模糊生死不知……还被锁在笼中啊!”
那小贼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,一面跑,一面高声惊呼着。
“……”指挥使眼皮一阵狂跳,看向那两名跟着出来的下属。
两名官吏神色复杂。
他们起先分明是将这毛贼给制住了的,可谁知那看似吓得软绵绵的小贼跟个泥鳅似得,滑不溜手,他们一个不当心,对方不知怎么就从他们手下逃脱跑了出来……
此时倒是不跑了,而是跌坐在书房前,脸色惨白地道:“吓死了,吓死了……”
四下如同本就不平静的江面掀起巨浪。
“听到了没,这里头藏了个女子!不知是哪家的闺女这般可怜!”
先前说得最欢的几名婆子脸色惊骇。
真叫她们给说中了……还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!
原本只是来看个抓贼的热闹,却不成想这热闹还带看一送一的?!
指挥使最后看了一眼那面若死灰的仆人。
不是他办事不知变通,而是对方运气太差,也或许是作恶太过,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。
他转脸看向一名手下:“速去京衙,将此事报于纪大人。”
反正内衙总喜欢抢他们兵马司的功劳,他今日就大方些痛快做个人情好了。
且他们兵马司只懂巡捕事宜,论起处理这种复杂的案子,肯定还是京衙更在行。
京衙府尹纪栋听闻此事,立即差遣了官差前来查看接手。
官差到时,整个青鱼坊几乎都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,越来越多听到了消息的百姓专程赶来看热闹。
看似挤得满满当当、再塞不下哪怕一人的人群,见得官府中人前来,竟也能齐齐地让出一条道儿来。
部分官差进了别院中去,另一部分则开始驱散围观的百姓。
百姓们做着样子散去,却根本不愿走远,有的躲去了巷子里,有的甚至悄悄爬上了墙头——到了眼前的热闹就跟嘴边的肥肉一样,谁能做得到转身就走?
“快看快看,人被抬出来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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