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心！”
阎俦一声大喊，同时甩手一挥，狄仁杰的面前便陡然筑起一道无形之墙。
隐约可见水流氤氲变化，将他与崔孝定隔开。
崔孝定立即调转方向，挥刀朝阎俦冲来。
阎俦是唐军陇右折冲府果毅都尉，身经百战，勇武超群，岂能让年纪轻轻的狄仁杰冲在前头。
只见他不躲不闪，赤手空拳迎上前去。
手持双刀的崔孝定疯狂进攻，两把刀一长一短，相互配合，竟然幻化出万千刀光剑影。
看来这位辽东城大萨满果然不容小觑。
阎俦打起十二分精神，与对方搏杀在一起，看准机会狠狠一拳将崔孝定打飞出去。
崔孝定重重地摔在地上，挣扎着还想爬起来。
阎俦扭头看向那堵无形之墙，双手予以操控。
那堵无形之墙迅疾飞来，从天而降，狠狠砸向地上的崔孝定。
神奇的一幕出现了。
就在无形之墙泰山压顶袭来的瞬间，崔孝定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，化作一股流光溢彩的七色云雾四溢而出。
接着，又渐渐汇聚在一起，幻化出一只斑斓猛虎的身形。
“啊呜——”
这只猛虎一声大吼，朝阎俦猛扑。
阎俦惊骇后退，闪身躲过这致命一击，顺手抄起掉落地上的长刀与之对峙、周旋。
“大黑虎神？”
狄仁杰眼前一亮，想到了什么，大声提醒阎俦。
“阎都尉，大黑虎神或为大萨满营造的幻境，不必直视，干脆闭上眼睛！”
“我知道了！”
阎俦言听计从，闭上眼睛，仅靠听觉辨别猛虎的位置。
这一招果然奏效。
当猛虎绕到他身后，突然猛扑之时，阎俦手里的长刀一挥，准确命中它的脖颈。
伴随着一声凄惨哀嚎，斑斓猛虎倒地不起，随后化为一股烟雾飘散，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原来是身负重伤的崔孝定。
狄仁杰立即上前查看，大声呼唤。
“崔孝定！崔孝定！”
崔孝定虚弱地睁开了眼睛，凄惶不知所措。
“狄仁杰？我是死了吗？”
“你没有死，只是受了重伤。”
崔孝定看到自己中刀的腹部正汩汩冒血，衣衫已被鲜血浸透，努力挤出一副笑脸。
“阿西吧！没想到……没想到这就是我崔孝定的下场。”
“坚持一下，我这就去医馆找大夫帮忙。”
“不要走，狄仁杰，我有话说。”
“你再坚持一下。”
“我弟弟……崔孝镇……以后就拜托你了。他说非常喜欢你，答应我，千万不要抛下他。”
“你不会有事的！崔孝定，你一定不会有事的！”
此时的狄仁杰焦急万分，起身就想出门。
结果，被崔孝定死死拽住了胳膊。
“狄仁杰，没有必要了，我刚刚见到了萨满天神。他说，白山黑水，天池很美，那里需要一位萨满守护神。”
“守护神？”
“是的，守护神，而我崔孝定是最合适的人选。狄仁杰，我就要走了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做萨满守护神，祝福我吧！”
崔孝定异常虚弱，似乎感到很冷，嘴唇冻得哆哆嗦嗦。
狄仁杰心情复杂地望着她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崔孝定微微扭动身躯，抖着肩膀，低声吟唱起来。
“胡噻——扎列卡卡！”
声音悲戚异常，如泣如诉，声调抑扬顿挫，百转千回。
“胡噻——扎列乃来咕咕！胡噻——扎列卡卡！胡噻——以罗那扎卡呀！胡噻——扎列卡卡！扎列乃来咕咕！以罗那扎卡呀！胡噻——扎列卡卡！胡噻——扎列乃来咕咕！……”
狄仁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，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。
吟唱停止了。
崔孝定彻底没了动静。
她静静地躺在那里，神态安详，就像睡着了一样。
阎俦看到这一幕，心里不是滋味。
他上前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，以示安慰。
“小道长，节哀顺变！多保重！跟这位姑娘好好告个别吧！我先到院子里等你！”
阎俦的脚步声远去。
泪眼朦胧中，狄仁杰似乎看到与崔孝定交往的一幕幕。
这位可怜的高句丽女子命运多舛，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其短暂的一生，可以说不无遗憾。
狄仁杰一声长叹，与之惺惺道别。
“唉！无量天尊，慈悲，慈悲。崔孝定，你如愿成为萨满守护神，说明已经尽力，并且得到了最好的结果。”
“我们天师道修行，讲究得道成仙。你能成为萨满守护神，狄某真替你感到高兴。”
“还有你的弟弟崔孝镇，他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。你为这个弟弟付出了很多，今后每每想起姐姐，他都会感激你，永远把你记在心里。”
“崔孝定，一路走好吧！福生无量天尊，慈悲，慈悲。”
……
送别崔孝定之后，从大萨满的寝宫出来，狄仁杰的心情依然沉重。
阎俦正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。
想必他也在感慨人生无常，生死皆在一线之间。
听到身后传来狄仁杰的脚步声，阎俦并没有回头。
“小道长，这位高句丽女子是你的朋友吧？”
“算不上朋友，也没什么深交。”
“唉！那就好。阎某贞观十年投笔从戎，距今已有数载，期间结交不少生死弟兄，却都一个个离我而去。或战死，或失踪，总之没有一个能留下来。有时候我也认真想过，倘若人世间没有战争该多好啊！读书、耕种、匠作、经商……父母安康，妻贤子孝，儿女绕膝。偶尔三五好友相聚，吟诗作画，醉酒品茗，不亦乐乎？”
“没想到阎都尉也是个读书人。”
“现在仅为一介武夫而已，战场杀戮，你死我活，血腥……”
话说半截，阎俦忽然停下。
或许他认为此时感伤有些不合时宜，抱歉地笑了笑，摆摆手，将烦恼全部抛在了脑后。
“好了，狄仁杰，我们还是谈正事吧！”
“如何解救辽东城？”
“对，无论如何，我们都要尽快解决辽东城的战事。因为阎某脱离唐军阵营许久了，必须尽快去寻唐军主力！”
狄仁杰看出阎俦的心思，认为没有必要拖泥带水。
于是，附耳上前，直接讲明自己的计划。
阎俦琢磨着说：“阎某初来乍到，并不了解辽东城的态势，只是你让我冒充大萨满，此人便会现身辽东城吗？”
狄仁杰推断道：“不好说，我心里其实也没底。但是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。阎都尉不仅需要冒充大萨满，而且还要设法打乱他的秘密计划，才可能逼迫其现身。”
“大萨满的计划？他有什么计划？”
“估计与狼烟屯唐军有关！”
阎俦点头表示认可。
“你刚刚提到，大萨满此次回到辽东城，是高句丽大莫离支渊盖苏文的授意？”
狄仁杰揣测道：“是的。大萨满与渊盖苏文有勾连，两人遥相呼应，试图利用辽东城掣肘唐军主力进占平壤的计划。所以，照此大胆推断，大萨满的用意应该先行瓦解狼烟屯的唐军，或者策反，然后在辽东城公开打出高句丽旗号，在唐军主力背后插上一把尖刀！”
前唐军陇右折冲府果毅都尉阎俦是个聪明人。
可谓一点就透。
他思索着说：“啊！我明白了，那我们的做法就应该恰恰与大萨满相反。”
狄仁杰微笑道：“是的！必须反其道而行之。大萨满有阴谋诡计，我们倡导和平，这下敌我双方针对辽东城的争夺战就算正式开场啦！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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