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:斯拉法西尔的哨兵(中)
2071年1月12日———当地时间186时———斯拉法西尔星———B14基地———
蓝巨星猎户座β是一颗高质量的主序星,其内部的核反应速率很大,是体积过大的恒星。相对于恒星动辄数十亿的寿命来说,它的蓝巨星持续阶段比较短,只有数千万年的光景,但对于生活在它影响范围内的生物们来说,这已经是漫长的历史了。
作为高质量的主序星,猎户座β内部的核反应速率很大,按照恒星们的快慢来判断,它很快就会离开主序,但是在这之前,它散发出的能量足以改变星系内的大部分事物。至少在人类到来前,这个星系内没有任何生物。当比尔和查迪驱车上百公里赶回基地的时候,斯拉法西尔的空军已经和虫族交上火了。在这颗低重力的恒星上,根本就不存在亚空和太空的区别,无论是J-15C“灰鸦”太空战机,还是米格51空天战机,亦或者F42亚空战机,都可以依kao它们大推重比的引擎自由飞行。
然而,留守斯拉法西尔的战机数量实在是太少了,即便驾驶员们在高空奋力截击,效果也实在不怎么样。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虫族,一众战机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。
速度最快的空投囊第一批进入了大气层,防空导弹不遗余力的对它们进行了拦截,但依kao庞大的数量,还是有那么一部分可以到达地面。这一部分空投囊内的虫族,肯定会给地面部队带来巨大的麻烦,毕竟,斯拉法西尔星从未应对过虫族的入侵。
B14基地就处在一片空投区内,大量的空投囊从天而降,虽然基地正上方的空投囊都有导弹发射器重点照顾,但还是有少量缺胳膊少腿的虫族从高空坠落下来摔死。一些正在吃饭的士兵对此非常担心,如果拦截失准,会不会有那么一两只虫子掉碗里?
“哒哒哒哒哒———”
防御墙顶部一门双联装“蛮牛”机关炮突然疯狂的咆哮了起来,炮口喷出的火舌足有一米长。只是看上一眼,比尔就已经觉得射界内出现了一堆碎尸,没有任何小型虫族能在这样的金属风暴中保全自己。看了看这堵防御墙上的十七门机关炮,他的信心大增。
两架“美洲豹”坦克和数量装甲运兵车从大门处驶了出去,看起来指挥官并没有打算被动防御。不过这暂时和比尔他们哨兵部队没关系,放好悬浮摩托后,他和其他撤至此处的哨兵一起奔向了撤离区。那里有大量的技术工人及其家属,维持他们的秩序可不容易。
撤离区———嘈杂的声音在空气和无线电公共频道中回荡,不知情的人也许会认为自己到了集市,但是这儿绝不不是,如果是,那也是对于虫族来说的。
即便隔着氧气面罩,人们眼神中的惊恐还是能一览无余。比尔对此十分理解,他们不是士兵,对虫族和死亡的恐惧是巨大的,当面对危险时,他们大多只会逃跑。
似乎是猜到了比尔的想法,同行的查迪在私人频道内对他说道:“但他们对于人类社会来说,作用比士兵更大,我们必须保护他们。”
比尔笑了笑,认同的回答道:“即使牺牲自己。”
战斗外皮的计算机已经收到目标指示,两人加快步伐,拨开人群朝起降区和等候区间的隔离栏走去。而这时,一名军士长正在隔离栏外的高台上向焦急等待的人们高声呼喊,希望人们保持冷静。
“大家请排好队,我们的转移载具数量充足!都可以撤离的!”
一部分平民还保持着冷静,他们和亲人以及熟识的人站在一起,勉强组成了歪歪扭扭的纵队。然而,大部分的平民已经在恐惧之下失去理智,乱哄哄的挤作一团,不顾一切的往前挤。
“后面的别挤啊。”
“前面的快一点儿啊!”
维持治安的士兵太少了,这导致混乱的场面无法得到有效地控制。负责这个入口的军士长现在是非常恼火的,比尔和查迪向他报道后,军士长没有废话,直接让二人去了一个安检口,协助那里的守备部队对登机人员进行检查。
比尔和查迪刚到岗位,一个高级工程师就在他私人保镖的护送下拨开人群走了过来。看那趾高气扬的神态,完全是没把其他平民和士兵们放在眼里。
守备队员们都知道这个工程师是谁,没有阻拦他的打算,但是哨兵不知道。即便知道,他还是会这样做吧。在战友们惊异的目光中,比尔上前一步,拦住了正打算进入安检通道的工程师,“先生,请自觉排队。”
工程师和他的保镖显然都被比尔吓了一跳,他们还以为“高级技术人员优先撤离”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失效了,不过等他看清楚比尔胸甲左侧的一个特殊标志后,他的气焰立刻嚣张起来,直接对比尔吼道:“滚开,死刑犯!”
比尔对工程师的话不是特别理解,不过他没打算退让半步,“先生,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,但你必须去排队。”
站在比尔身后的查迪见情况可能恶化,通过私人频道对他说道:“比尔,他是高级工程师,一般来说都是默认让他们先走的……”
查迪的话还没讲完,工程师的两个保镖就冲上来推搡比尔了,他们装备有外附骨骼,在力量上并不比战斗装甲差。不过,他们显然选错了挑衅对象。
“咚———”
利用自身被装甲覆盖的优势,比尔直接往前一顶,仅仅只是穿着太空防护服的保镖被顶得飞了出去。两个保镖现在的感觉一样,都是胸口被大锤砸了一下,喘气都困难。
工程师也是被比尔的所作所为镇住了,但是下一刻,他暴怒的叫骂起来:“去你ma的!你个渣渣,犯了那么多罪被社会改造,送来这个………”
“咔嚓——”
枪上膛的声音打断了工程师的话,一名中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安检通道口,他手中的P-262手枪正指着工程师的脑袋。这大口径手枪使用8.5毫米标准弹,一枪把工程师的脑袋打爆绝对没问题。
“先生,请回到你该站的位置,不然我无法保证你能活着登上运输机。”
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,这个工程师咽了咽唾沫,他原本还想说什么,但发现中尉的手指已经放上扳机,他还是乖乖的服了软,带着他的保镖折返回去重新排队。
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,显然中尉的做法得到了众多平民支持,无论是以前的USA,还是现在的OMA,自由平等一直是人们所崇尚的。虽然名不符实。
工程师和他的保镖被撵走后,安检通道恢复了正常工作,一个接一个的平民通通检测后奔向撤离的运输机。直到这时,比尔才从工程师那恶毒的咒骂中回过神来,“长官,他刚才说的社会改造………”
中尉将手枪放回腿侧的卡槽,然后伸手拍了拍比尔的肩膀,“没什么,士兵,不要在意。以后你会明白的。”
然而就在下一刻,机场塔楼上的防空警报开始呜鸣,太阳昏暗了。比尔转过身来,面对暗下来的天空有些疑惑,观察系统开始自动校光,想要看清天空上的状况。随着阴影在停机坪上飞快地蔓延,比尔的嘴巴也越张越大。一阵恐惧袭来,比尔瞪大了眼睛。他的血液沸腾了。
从机场西侧而来的火球咆哮着冲向他这边,火球后面拖着浓浓的烟雾。比尔飞快地将自动步枪指向天空,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飞龙。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。他们必须要跑开,找一个可以隐蔽的地方……但是他们能去哪儿呢?四周的平民都在尖叫,他意识到他们无处可去,没有任何安全的藏身之地。
温度突然升高,火球似乎就在他们身边,他们赶紧俯身躲避。火焰从他们头顶掠过,雷鸣般的声音很快淹没了远方的警笛声,火焰后面的阴影覆盖了整个机场。五条巨大的烟柱在空中翻卷,如长长的手指越过士兵和平民们,伸向B14基地的建筑群。火球盘旋着在空中排成队列,于基地上空飞舞,直至被防空火力密集打击,它们才一一坠落。以B14基地为中心的方圆一公里,全都被翻卷的火焰所覆盖,若非星球表面都是岩石,火焰必定会让此地成为焦土。
比尔颤抖着——不知是由于恐惧还是紧张——但至少他已不再不知所措。冲进混乱的人群中,他将一对母子从地上扶了起来,并紧紧抓住母亲的胳膊,防止她再被惊慌失措的人们挤倒。
拉着那位母亲,比尔拨开人群向安检口走去。他很清楚虫族攻入基地后军方会干什么,所以他对那位母亲催促道:“快点,我们必须要在安全闸关闭以前赶到机场里。快!”
那位母亲已不需要更多的催促,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,跟着比尔跑了起来。周围全是人,但前方的人都被比尔拨开了,他就像一位英勇的骑士,为她和孩子开辟了一条生存下去的路。
她已经记不得他们是怎样进入停机坪里的,但是她还能看到那高大的背影,她知道,她和孩子能活下去了。
天空已经变成了混浊的棕黄色,依旧笼罩在空中的浓烟又把它变成了灰色。这是令人压抑的颜色,青石板一样的颜色,冷冰冰的。看起来让人不舒服。
“我必须送你们到运输机上!”比尔听到自己这样说道,接着他松开对方的胳膊,然后从她怀里接过了襁褓中的孩子,“妇女和孩子应该优先离开。跟上我,快!快点!”
“我——我明白。”
米兰妮有些吃力地跟上比尔,他们从隔离带中心穿过,直奔一架大型运输机。停机坪内此时挤满了平民,他们必须比那些平民跑更快才行。
“为什么军事基地里这么多平民啊!?”比尔在心中发出愤怒的质问,但没有人回答他。
B14基地最初只不过是瓦拉瓦矿坑边的一个哨所,它的中心以前只是一个作为火力支撑点的堡垒,但为方便货运飞船起降,周围屯驻了不少地勤,防御的城墙也因此就顺理成章的建了起来。从那时起,B14基地就成为了大部分移民和工作者最期望待的驻扎地,那些足有十米高的石钢混筑城墙,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安全感。
现在,有一万多人都把B14称作自己的家———而现在几乎所有这些人都跑到这安全的城墙里来了。至少他们认为呆在这里这里会安全,即使是暂时的。
比尔很清楚,B14的运输机实际上只能运走一半的人,剩下的人,恐怕难逃厄运。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,一次解决一个问题,他必须先让这对母子脱离危险。
也就在比尔即将到达目的地之际,他突然通过后视系统看到,拥挤的停机坪里面,出现了一队使用红色光剑的星灵。
“难道是星灵的援军?”突然,周围的墙上传来了自动武器的“哒哒”的射击声。两声沉闷的爆炸声之后,机枪的“哒哒”声更加急促了。
停机坪内,人群里发出一阵尖叫声。比尔听出了,确切地说是感受到了,混乱人群中的恐惧。人群中一片叫喊声,有的尖利刺耳,有的则显得平静。头顶的浓烟给躁动的人群蒙上了一层压抑的面纱。
“先生!”米兰妮喊道,“我……我们要去哪儿?该怎么办?”
比尔向周围扫了一眼,他看到了不少使用红色光剑的星灵,但他们不是援军。它们在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。比尔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恐慌,也看到了前方,那个正向这边走来的死神。
转身将孩子交还给母亲,比尔从背上取下了自己的自动步枪,用十分柔和的语气说道:“女士,从左边绕过去,我来解决这个家伙。”
米兰妮在原地愣了一下,但随后她重重的点了点头,抱着孩子从左边跑走了。那用红色光剑的星灵没有去追她,只是继续向比尔走来。
“砰砰砰砰砰———”
M6C2-A自动步枪喷吐着火舌,密集的子弹全部打到了那个星灵身上,但是没有一发子弹伤到它———子弹都被能量盾挡住了。
“该死!”
咒骂一声,比尔开始往侧面移动,准备边跑边更换弹匣。然而,还没等他跑出十步,一道红色的身影就冲到了他的面前。比尔下意识的往后面倒去,接着他便看到一道红光从自己身前一闪而过。
“咚———”
重重的倒在地上,比尔感觉自己的背心已经凉透了。装甲反馈系统显示,他的左肩甲一半都没了,那可是能够阻挡12.7毫米标准弹的钛合金装甲,一剑便被削掉了一半,这还只是对方的随手攻击。
那星灵就站在之前攻击的位置俯视着比尔,他甚至能够清楚看到对方那绯红的眼睛,那蕴含着无尽愤怒与怨恨的眼睛。比尔不清楚它为何如此愤怒,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力活下去。
“电磁弹跃!”
比尔的脚掌此时刚好对着星灵的脚,强大的电磁能涌出,比尔被反推力以极快的速度送离了原位。下一瞬,一把红色的光剑贴着比尔的脚掌刺进了石地里。
“砰砰砰砰———”
在滑行过程中比尔完成了换弹,密集的子弹继续射向那个凶狠的敌人,它的能量盾被打出了涟漪,这让比尔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。
“嗡———”
一道红光再次出现在了比尔的眼前,和星灵“冲锋”的速度相比,他的滑行速度太慢了。那把光剑飞速bi近,眼看着就要刺穿比尔的胸膛。
“嘭————”
一枚震荡手雷在星灵的侧面爆炸,强有力的冲击波虽然没对它造成伤害,却是将它推离了原位,那光剑险之又险的从比尔右肋边刺进了地面。
“砰砰砰砰———”
“哒哒哒哒———”
AGH14和M6C2的射击声同时响起,星灵后背上的能量盾再次被打出了涟漪,正当它打算回身反击之际,“铛啷”一声,能量盾被打破了。
正躺在地上的比尔看到了机会,忍住肋部烧灼般的痛楚,他飞速从腰间摸出武器附挂,“咔嚓”一声装到了枪管下方。他只有一次机会。
“嘭———”一阵白光闪过,之前攻击星灵的两名陆战队员消失了,威力巨大的光子炸弹把他们化为了飞灰。也许飞灰都不剩。
干掉两个陆战队员后,星灵转过身再次将光剑对准了比尔,但是在它出剑的前一刻,一个铁灰色的箭影飙到了它眼前。
“铿———”
没有能量盾的阻隔,铆钉弹直接从星灵的眼睛处刺了进去,只留下小半截露在外面。那足有30公分长的铆钉本身杀伤力就不小,疼痛让星灵捂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,下一秒,铆钉内部高能粒子电池储存的电荷全数放出。那是足以将十个成年男子杀死的,高压电流。
“滋滋滋———”
星灵的身体瞬间被电光所包裹,站在那里不住的痉挛,但这还不足以杀死它。它的身体毕竟有部分由能量组成,电流在特定条件下也许还会给他充能。从地上爬起来,比尔快速地更换了弹匣。在星灵剩下那只眼睛的注视下,比尔将枪口抵到了它的脖子处,那里没有护甲。当然,如果身高差再小一些,也许枪口会抵在星灵脑另一只眼睛上。
“去死吧混球!”
“砰砰砰砰砰———”
自动步枪和比尔一起发出了愤怒咆哮,80发8.5毫米穿甲弹在三秒内全数射入了星灵的脖颈,紫红色的血液飞溅,它的生源体信号也随之减弱。当枪声停歇,红色光剑离比尔的脑袋已经不足五公分,但它终究没能再往前进一毫米。
“咚———”
星灵满怀不甘的倒在了地上,护臂前端的光剑因碰撞一阵闪烁,但随着供能者死亡,能够切金断玉的它也熄灭了。
终于将这强大的敌人扳倒,比尔心中生出了一股复仇成功的快感,同时也对刚才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感到了后怕。扫视了一圈四周,比尔悲愤的发现,刚才投送进来的星灵还在人群中进行疯狂屠戮。重武器没办法攻击它们,那会误杀平民。
比尔望着正在进行屠杀的停机坪有些颓然,在人群散开以前,他们都无法发动反击。然而等到陷入慌乱的人群散开,估计活人已经没几个。
“我该怎么做……”
“嘭———”
防御墙外的炮声仍旧没有停歇,但是坦克和大部分陆战队员退了进来,接着外面响起了蜘蛛诱导地雷的爆炸声,看起来外围阵地都扛不住了。
外围遭受猛烈攻击,内部也被敌军搅乱,情况非常糟糕。然而这并不算完,在混乱中,B14基地指挥部已经被星灵突击部队实行“斩首”,剩余的防御部队只好各自为战,等待B01总指挥部的命令。然而他们并不知道,遭受进攻的,是斯拉法西尔星全境。
数十个空投囊突然砸在了停机坪外侧,以为导弹防御系统出了问题的比尔仰头一看,刚好看见了那巨大到足以遮蔽天空的利维坦巨舰。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战胜的。
“都退过来!都退过来!在起降区前构筑防线!”
虽然和指挥中心失去了联系,负责停机坪防务的上尉还是依靠自己的职权下达了命令,他明白他站在生命通道上,这儿不容有失。即便守住的希望渺茫。
停机坪内的陆战队员全部赶了过去,在上尉的命令下,他们飞快地站成了两排。其中一排半跪在地,另一排保持站立,这样能尽量提高他们的火力密度。也许已经没什么效果了。
从空投囊内钻出来的虫族很快就找准了进攻方向,和残存的星灵突击队一起往这边冲来,挡在它们前进路上的平民没有一个能活下来。要么被虫族撕成碎片,要么被星灵一刀两断。
上尉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极其粗重,握住枪柄的手也有些发抖,但是他还没像那些士兵一样,全身发抖,“稳住,等我命令开火!”
“长官,它们马上冲过来了!”
“第一排自由开火!第二排枪榴弹!”
密集的子弹将大量进攻的虫族打成了筛子,然而拥有能量盾护体的星灵却是毫发无损,眼看着就要到达它们发动“冲锋”的距离。也就在这时,呈抛物线飞行了一小会儿的枪榴弹落在了它们面前。
“嘭———”
密集的爆炸笼罩了冲锋中的星灵,高爆弹的洗盾能力很强,在火光消散后,发动冲锋的四十余名星灵少了一半。它们的能量盾之前并非满值,也就没能扛住。“全力开火!杀光它们!杀啊———”
上尉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,亲自操控车载重机枪对受阻的星灵和虫族射击,然而就在他高声呐喊之际,一枚紫红色的光球飞到了“悍马”的车顶上。
“轰———”
光子炸弹让上尉和“悍马”的上半部分化成了飞灰,失去指挥官的士兵们一时间陷入了慌乱,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出其他反应,又有数枚光子炸弹飞了过来。这道防线,完了。
“轰———”
冲击波将比尔掀得飞了出去,等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那冲得最快的虫族,离他已经不足十五米。死亡的距离,也就是这十五米的距离。
“嘶昂———”
透过面甲,比尔清晰无比的看到了那挂着新鲜肉屑的尖牙,还有那足以撕开装甲的利爪。他本应该感到恐惧,但是,他好像失去了那种本能。
根本来不及思考,比尔马上本能地瞄准了目标。他端着武器,迅速半跪下去,头盔中的显示系统自动转换到攻击模式。异化虫令人毛骨悚然地尖叫着,棕黄色的头冠向后竖立着。但是比尔根本没有感到害怕,这是奇怪的。
“砰砰砰砰———”
弹匣中残余的27发子弹被全部射了出去,但那只野兽没有丝毫退缩,它的甲壳在金属射流的冲击下飞速剥落,但两只长长的如象牙一般的爪子,仍然从两个上肢伸出,朝着正在更换弹匣的比尔抓来。
“嘭———”
枪口下方武器附挂内的击退弹在间不容发之际射了出去,异化虫被命中的一瞬间,强大的斥力让它顿了一下。这不能伤到它,但是争取了两秒的时间。异化虫没有停止向前扑,长满锋利毛刺的巨大后腿用力一蹬,瞬间便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。这不是普通的异化虫,比尔给出了评价。不过没关系,弹匣已经换好了。
“你本不是战士,你不应过多杀戮……”一个声音在他头脑深处响起,声音很低,几不可辨。
“砰砰砰砰砰———”
比尔再次扣动了扳机,同时身体前倾,紧贴自动步枪。钢头步兵子弹以每秒三十发的速度从M6C2的枪管中射出。十五响音爆在空中炸响。比尔松开扳机,手腕微甩瞄准目标已经没有甲壳庇护的额头,然后他再次扣下了扳机。
“砰砰砰砰砰———”
子弹击中了目标,穿过异化虫的血肉,击得它脑花迸溅。暗红色的脓水从怪兽躯干上敞开的伤口中喷出,但异化虫的速度没有减缓。他们中间只有七米了。比尔再一次扣动扳机。长时点射,他自动地想到。死亡、恐惧都被甩在了脑后。
自动步枪又一次砰砰响起,跟踪器在比尔的头盔显示系统中记录着这一切,纠正着他的弹道,虽然这种距离已经没有必要,但这能使他更安心———至少他并非孤军奋战,他还有计算机这个忠实的伙伴,帮助他对抗这个凶猛扑来的死亡和仇恨的化身。
异化虫的甲壳碎片和着血液四散迸溅,在停机坪坚硬的地面上留下生命流逝的印记。每中一弹,怪兽都摇晃着,暴露的血管中喷出了黑色的血液。看起来它就要死了。
异化虫长着獠牙的嘴里吐着白沫,随着子弹的射击摇晃了几下,却又不可思议地站稳了脚,向前扑来。它的眼中已经没有生气,只剩下疯狂。
比尔双目圆睁,对这异化虫(大狗)顽强的生命力感到非常惊讶,但这并没能影响他。扣下了扳机,M6C2几乎立刻作出了反应,射出一道炽热的金属激流,再次击中并穿透了敌人的身体。但那野兽却迎着砸向它的钢头弹雨,继续向他扑过来。
就在那一瞬间,比尔用以抵挡异化虫的金属风暴突然消失无踪。一声闷响,一声低沉、无预兆的闷响,从枪膛里爆发出来。在异化虫离比尔仅有一米的时候,子弹卡壳了。
“嗵———”
那张可怕、怪异的脸孔贴近了比尔,比尔双目圆睁,一眨不眨。虽然比尔在一瞬间就排除了臭弹,但无论他怎样用力地扣动扳机,M6C2也不再发出任何声响。弹匣已经空了。
异化虫那张长满斑点的棕色脸孔撞到了比尔的面甲上。比尔无法向别处看。他盯着那双离他只有几英寸的、毫无灵性的黑红色眼睛,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动步枪。
“嗤———”比尔没有没有一丝畏惧的将军刀刺进了目标脑袋,等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后,缓缓地,迅猛兽的脸从比尔面罩上滑了下去,躯体撞在比尔的胳膊上。其实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,它就已经死了。
“嘶啊———”
虫族的嘶吼声在耳边回响,星灵的光剑在眼前闪耀,比尔没有对此感到恐惧。他只是突然有些迷茫,对他在此处为何而战的迷茫。
“为国家,为民族,为了全人类!”
入伍时的誓言在脑海中回响,但比尔有种感觉,那不是他的本意,更像是有人在那里模仿他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念叨。甚至,他好像就没那样想过。推开尸体,比尔准备好了最后的战斗。
“咚咚咚咚———”
连环撞击声中,一头金属巨兽突然挡住了比尔的视线,这救了他的命,也将他从茫然中拉了回来。这辆“美洲豹”坦克是从防御墙那边高速冲过来的,挡在它前进路线上的星灵和虫族全都沦为了车下亡魂。
“轰———”
一声巨响,刚坠落在不远处的一个空投囊又被送回了天上,那使用105毫米高爆弹的坦克主炮,可是非常乐意送它们返程票。
“巩固防线!”
上尉带着两队陆战队员赶了过来,他之前似乎负责指挥中心的外围警戒,不过指挥中心都被连根拔了,他们继续警戒也没什么意义。
“去做我们能还能做的。”上尉是这样说的,当然,也这样做了。
在增援部队的帮助下,攻入停机坪的虫族和红色星灵最终被全数歼灭,但这并没给士兵们带来胜利的喜悦。相反,从未经历过如此战斗的他们,感到了无尽的恐惧。士兵们怎么想没人想知道,想知道的人也没时间去了解,况且战争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停顿,深知这道理的上尉没有浪费时间,他通过还未受干扰的短波无线电召开了紧急会议。还活着的军官里,就只有他这个降职至此的上尉真正打过仗了。
将自己的方案发表后,上尉关闭了麦克风,怀着不爽的心情开始倾听其他军官的想法。对于他的计划,同僚们其实没什么意见,分歧只是谁先走谁后走。虽然这是人的本能,不过在军官们身上这样露骨的展现,还是有些……
“电浆团!”
上尉没能继续沉思,布姆中士惊恐的喊声将他拉回了停机坪,他突然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。利维坦就在头顶上,电浆团来自它的几率自然最大,仰头一看,数十枚蓝光萦绕的电浆团正向这边高速坠来。
“快找掩护!”晚了,太晚了。士兵们依kao计算机和视觉判定躲到了安全区,已经升空的运输机也凭借空中机动成功进行了规避,但那些仍旧停在地面的载具,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。
“嘭———”
“美洲豹”坦克也完全没有料到会有空中打击,瞬间便被崩掉半边车头,丧失了机动能力。可即便如此,坦克炮塔仍然没有停止运转,继续向防御墙外汹涌袭来的虫族进行抛物线射击。
“嗒啦———”
上尉从电浆团制造的瓦砾废墟中爬了出来,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停机坪,他感到了难以遏制的愤怒,“平定者在哪儿,快把它开上来!”
背着无线电步话机的通信兵从另一堆瓦砾中爬了出来,他受的伤不轻,立刻去医疗点应该是他的最佳选择,但他没有离开的打算,“长官,我们联系不上驾驶员!”“去他的宿舍找!”
“是!”
通讯兵奉命去寻找驾驶员,上尉则组织幸存下来的士兵开始抢救伤员、疏导平民。谁也不知道利维坦什么时候展开下一次攻击,但在攻击落下来之前,他仍会做他该做的……
比尔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把浑身浴血的伤员送上运输机了,他之前的震惊、愤恨,已经被麻木所取代。现在即便看到内脏露在外面的伤员,他也仅仅只会摇摇头,然后从腰间抽出手枪结束他们的痛苦。
利维坦的攻击摧毁了太多的载具,也杀死了太多的人,但最可怕的,是它摧毁了本就不多的希望———即便平民人数从一万余锐减到不足三千,残余的载具也不足以让他们全部撤离。必须有人留下来,等待死亡。
“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?”看着最后几架完好无损的运输机升空离开,查迪问出了他的问题。没有人想死,士兵也不例外,脱下军装,他们也是人。
“也许你来帮帮忙会让我们赢得一线生机。”
说着,比尔帮机械师从一架严重损坏的运输机上拆下了一个发动机。剩下的人想要逃生,只能把这些可以利用的残骸重组,不然就得等之前离开的运输机返航。估计,他们不会回来吧。
“好吧好吧,我来帮忙。哎———地面怎么在颤动?”
查迪刚说出“颤动”二字,比尔身旁的机械师就惊呼了起来,“是雷兽!”
“空————”
停机坪的一侧防御墙被蛮力破开了,下一瞬,汹涌的棕褐色潮水从缺口处涌了进来。几个站在防御墙附近的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开枪,眨眼间就被虫潮吞噬了。
“开火!开火!在它们杀掉我们之前杀死它们!”上尉在高声的下达命令,他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,对利维坦的愤恨全都转移到了这些地面虫族的身上。
“喷火兵都到前面来,把它们堵回去!”
“枪兵打刺蛇!打刺蛇!不要管那些异化虫!”
“我们需要火力增援,炮兵都死哪儿去了?!”
无线电作战频道内全是中层军官们的命令,好容易稳定下来的停机坪陷入了混乱,遗留在此的平民们又乱哄哄地往围栏那边涌去。比尔试图向虫族射击,但汹涌的人流让他端平枪都困难,更不要说瞄准了。
平民们成功帮助虫族搅乱了士兵们的防御阵型,这使得虫潮以极小的损失快速地涌过了停机坪外围,眼看着,双方就要近距离接触了。也许喷火兵们能挡住一轮,下一轮就不得而知了。
“弟兄们坚持住,我来了!”
关键时刻,“平定者”驾驶员慌慌张张的从卧室冲了出来,看他面红耳赤、衣衫不整的样子,估计刚才没有忙正事儿。也许之前他就不认为虫族打来了,把警报判定为平时的演习。
在机械师的帮助下,驾驶员只花了四秒钟时间便进入了机舱。舱盖合下后,这台五米高,重达三十吨的战争机器直接在固定支架上解锁了火控系统。隔着停机坪的围栏,“平定者”搭载的四门105毫米重炮交替开火,正在从缺口处涌入的虫族瞬间被火焰和冲击波所覆盖,进攻之势被暂时遏制住了。
利维坦内的脑虫应该是发现了进攻受阻,权衡一番后,它派出了空中部队。它们乌云一般的压下,在发动真正的攻击前,那浩大的声势就击碎了很多不坚定的意志。“飞龙!”
“快找掩护!”
“它们太多了,长官,我们守不住了!”
“快把云爆弹拿出来,只有那个能对付它们!”
“我在请求撤退命令!该死的信号被阻断了,通讯兵,想想办法把激光通讯架修好!”
“快,所有人撤退!撤到停机坪!快!”
“求救求救,我们被虫族包围了!哇啊啊啊———”
“守住防御墙,快扔手雷。拟态虫!咳啊———”
无线电公共频道里全是求救声和惨叫声,失去指挥机关,防御部队的力量根本没法集中。到现在,所有人都明白,基地完蛋了。
“砰砰砰砰砰———”提着“阿尔蒂马克斯300式”轻机枪,中尉对着天空疯狂扫射,很多俯冲下来的飞龙都被打中,从俯冲变成了坠落。
“中尉,快趴下!”
比尔提醒的话音还没落下,一发飞龙的肠液弹就击中了中尉。只是一瞬间,那个刚刚帮助过他的年轻中尉就不在了,他变成了一滩被腐蚀的烂肉。
“混蛋!啊啊啊———”
“砰砰砰砰砰————”
将M6C2-A自动步枪对准在基地上空盘旋的飞龙,比尔扣下了扳机。低重力环境下子弹出膛的速度极高,飞行速度更是可怖,那飞龙还未感受到被第一发子弹击中的痛苦,第五十发子弹已经穿过它的身体。
“比尔,撤退,别傻傻的站在原地!”
刚刚将复仇的怒火压下,比尔就看几架抢修后的运输机从停机坪升了起来,看起来基地的沦陷已经无法避免,他们得跑路了。
“比尔下士,查迪下士,你们两个去跟我来,我们得去把装甲运兵车里的自动机炮搬出来激活,殿后任务得交给它们!”运输机的引擎还需要两分钟才能修好,上尉认为,能在别处吸引住虫族,他们的生存率会大幅度提高。
看着不知何时跑过来的上尉及其属下,比尔和查迪震了震。他们是哨兵,有权拒绝守备部队军官的命令,跟着上尉去执行任务危险性显然不低,他们完全可以拒绝。然而,和上尉一起去执行任务,如果成功,离开这里应该会获得保障。这个险,值得冒。
“是的,长官!”
在上尉的带领下,一队人跨过遍地尸体的停机坪,从安检通道处进入了基地F区。装甲运兵车就在安检通道正对面300米的地方,一路小跑后,他们到达了目的地。警备队的士兵们在上尉的命令下散开,构筑了一道简单的弧形防御线,上尉自己则带着比尔和查迪进入装甲车搬运物品。
这个地方离之前空头囊坠落的位置只有一百米,打开装甲车车门的瞬间,比尔感觉到背脊发凉,不妙的预感也随之萦绕于心间。但现在他已经进到车里,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了。
也就在比尔和查迪抬起一门自动机炮,打算往车门外走的时候,外面传来了一声惨叫,接着便是持续不断的扫射声。正当两人惊疑不定,不知该不该出去时,上尉突然夺过那门自动机炮,架设到了装甲车门侧。
“你们俩,到里面去cao控12.7毫米机枪射击,我来继续架设机关炮!”
比尔看了看自己的生源体探测器显示界面,发现上面的绿色点少了好几个,知道情况紧急的他转身就冲向了射击位。查迪犹豫了一瞬,但看见上尉把手搭到腿侧的手枪上,他还是选择了妥协,“长官,我这就去!”
比尔和查迪则在装甲车的射击位上奋力作战,警备队的陆战队员们也在装甲车外和虫族殊死搏斗,上尉却在那里不紧不慢的搬送着自动机炮,直到机炮呈环状将装甲车围住,他才激活它们。
“砰———”
装甲车的门被上尉重重的关了起来,射击的声音太大盖过了它,这导致没比尔和查迪都没有发现车门已经被关闭。即便他们发现了,用机炮对虫族造成巨大伤亡的快感,也会让二人对之毫不在意吧。
从背包中摸出两打烟幕弹,上尉将其全部掷了出去,“撤退。”
“上尉!?”
跟在上尉身边的一名陆战队员惊呆了,他亲眼看到上尉锁死了装甲车车门,也就是说…..
.
“执行命令。”
说罢,上尉抄起自己的自动步枪跑了出去。机械师刚才通过无线电私人频道发来消息,运输机已经修好,他们可以离开了。
看着紧锁的车门,陆战队员心中闪过有一丝不忍,但随着其余战友的离开,他心中那一丝不忍被求生的欲望所替代。重重地叹上一口气,他在虫族围上来之前跑了出去…...
当烟幕散去,自动机炮和12.7毫米重机枪的咆哮停息了,通过观察窗,比尔和查迪发现,周围已经是虫族的海洋。而不远处的停机坪上方,几架运输机摇晃着升了起来。
“喂…...我说,我们是被出卖了吧?”
“哈,应该是吧。”
打开外层面甲,比尔和查迪对视了一眼。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那份无奈,也看到了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战意。
“咔嚓———”
既然重武器的弹药打光了,那么,就用轻武器吧…...
在被虫族撕成碎片之前,上尉他们登上了撤离运输机,望着比尔二人被虫潮淹没的方向,上尉叹了口气。战争会死人,也有人能活下来,但他们不一样,他们是不论参不参加战争都会死的人。
“你们原本就应该死掉的,抱歉我不会对你们产生歉意。”
运输机的舱门边还沾着大量平民们的鲜血,用手将其蘸起,上尉在士兵们惊恐的目光中把手伸进了嘴里。舌头一卷,那血液被上尉喝了下去。
“绝望和恐惧的苦味…...”
轰炸机编队从运输机旁飞了过去,下一刻,上千吨的高爆炸弹倾泻到了B14基地头上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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