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七章 混乱终焉
天空,从来没有这样黑过……没有云层遮挡,也没有星域真空,但是,就是一点儿光也看不到。
呼吸不畅的感觉一直困扰着自己,但无论是教士,还是卡莱医师,都没办法将之化解。
“明明回来了……”
2071年3月10日———当地时间191时(该星自传一周需要200小时多几十分,相当于对应时区深夜)———斯拉法西尔星———星灵远征军北部矿山营地———
从裂谷逃出来已经过去好几天,但是,裂谷之行给安格瑞留下的心理创伤,至今还未痊愈。相反,活着到达盟友营地的比尔,反倒像是回家了一般轻松。
安琪尔一直陪在安格瑞的身边,但她并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兄长,只能乖巧地替兄长做灵能疗养———认识安琪尔的几个暗黑武士都说这是太阳打北边儿出来了。
带着一个服务型探机,安琪尔蹦跳着走到反重力座椅边蹲了下来,“嘻,哥,喝点儿液态水晶吧。”
看着妹妹手中的杯子,安格瑞摇了摇头,表示自己不想喝。实际上,他已经七天没有喝一点儿水或是其他液体了。
眨眨眼睛,安琪尔把另一个手里的盒子往前凑了凑,“牛奶呢?”
抿抿嘴唇,安格瑞还是摇了头。
将杯子和盒子放回探机顶着的托盘里,安琪尔又拿起了一个蓝色果果,“那吃个苹果?”
看着乖巧的妹妹,安格瑞眼睛里闪过一丝歉意。这是自己的问题,却要让其他人一起背负,这……
摸了摸因缺水而皲裂的嘴唇,安格瑞知道,已经快接近极限了。他必须补充水分,无论有多么难受。
“安琪尔……”
喉咙干的像被火烧过一样,勉强说出三个字以后,安格瑞便难受得说不出话了。还好,安琪尔并非普通暗黑圣堂,她保留着神经束。
安琪尔(卡拉内):“哥,你想说什么?”
安格瑞:“给我……一小半苹果吧。”
安琪尔:“嗯嗯嗯!”
抽出腿侧的黑色短柄弯刀,安琪尔对着苹果轻轻一挥就将之切成了四瓣。这种无核苹果没有籽,省去了中间补一刀的麻烦。
“哥,来。”拿起一瓣苹果,安琪尔将之送到了安格瑞嘴边。安格瑞本想自己拿来吃,但妹妹已经将之送到嘴边,他也不好推脱,只能张口咬了下去。
嗯,很甜很脆。
“呦,兄妹俩在这儿腻歪呢?”
安格瑞刚打算将苹果咽下去,一个略带挪揄的声音就狠狠“给了他一下”,过度紧张导致他差点儿噎住。
不同于对自己哥哥的温柔,抡起拳头悍然转身,安琪尔直接给了身后那大家伙一记上勾拳。好家伙,这一拳要打人类身上非打碎满口牙。
“㗥———”
捂着下巴连退几步,比尔痛苦万分的指着安琪尔说不出话来,看那样子,似乎真的伤得不轻。
从探机的托盘上抓起一个苹果,安琪尔将之扔了出去,“比尔,再装我就用镰刃和你交流了。”接住苹果,被唤作比尔的“狼人”咧了咧嘴,“哈啊,别介别介,安格瑞看着呢。”
很有默契的对眨一下眼睛,这两个难友在脑波通讯中互相招了招手。成功逃离谷底后,比尔在北部矿山营地得到了有效的治疗,现在他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。
大踏步走到安格瑞身边坐下,比尔盯着深邃的夜空长呼了一口气。说实话,他很喜欢这里,星灵们不像人类,总是勾心斗角。拥有卡拉,他们能够紧密团结在一起,虽然僵化,却不会分崩离析。
重新回到安格瑞身边蹲下,安琪尔一边给他喂苹果一边问道:“喂,大狼头,没事儿来这儿干嘛?”
将右肘放到腿上再用右爪托住下巴,比尔看着眼前这个双眼幽幽绿的星灵女孩笑了笑,“没什么,只是提前来和你们道个别而已。”
“嗯?!”听见这回答,安琪尔非常诧异,她追问缘由,比尔却只是微笑,不肯正面回答。
打量着自己这位改头换面后霸气异常的难友,安格瑞心头那块大石头又抬高了几分。比尔不愿意说,他不可能强问,但是通过远征军外务处的朋友,他早就了解到指挥层已经与人类有关部门取得联系,打算将比尔移交。
抬起苍白的右臂,安格瑞冲比尔努了努嘴。笑着摇摇头,比尔抬起左臂和他碰了下拳头。友谊,是不分种族的。
随手抓起一个苹果,比尔一蹦就离开了位置,“你们慢慢聊啊,我还要去清点仓库呢。嘿嘿,里面好东西可不少。”
看着狂奔离去的感染者,一头雾水安琪尔很不爽地喊了出来:“喂,比尔,你到底卖什么关子啊!?”
听见呼喊声,已经在另一个山头上的比尔停了一下,但随后,他又以更快的速度跑开了………当地时间195时———
端坐在反重力椅上,安格瑞双目微闭静静感受着寂寥。经过快速补充,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为改观,不过灵能仍然处于匮乏状态。
“不用跟别人说什么,你必须肩负起一切,因为,你是神之长子。”
安格瑞一直在回想,石环平原上那个对自己说话的声音是谁的。为此他几乎访问了当时在石环平原上所有人的卡拉,然而除了他自己,没有任何与此相关的讯息。
“老兄,在想啥嘞?”也就在安格瑞一筹莫展之际,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。
睁开眼睛转过椅子,安格瑞看到了曾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弟兄,“琥珀……哈,别来无恙啊。”
那一场不期而遇的大规模遭遇战过后,许多人都失去了消息,其中也包括安格瑞的朋友们。契克小队唯一毫发无损回来的,只有琥珀。
“琥珀,你好啊。”从阴影中现身,安琪尔端起探机头上的果盘走到了安格瑞旁边。
接过安琪尔递来的橘子,霍姆豪不客气,连皮带仁儿一起吞下了肚,“嗯……你没事儿了吗?”
从反重力椅子上坐起来,安格瑞活动了一下手臂,“不做剧烈运动……就没问题。”
打开头盔上的观测装置,琥珀盯着安格瑞的胸口看了一阵,接着他摇了摇头。果然,那种让安格瑞呼吸不畅的东西,依旧在无形中存在着。
从腹甲侧面的储物匣中抽出一块金属片,琥珀将之递给了安格瑞,从那金属的光泽来判断,应该是人类的铸造品。
“米拉德指挥官让我把这个给你,他说如果你能用灵能将它震碎,明天的行动就让你参加。”听见行动二字,安格瑞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,“行动?什么行动!?是不是……咳咳咳——”
“哥!”搀住直往后倒的安格瑞,安琪尔整颗心都揪了起来。她一直在责怪自己,如果自己早些来斯拉法西尔,哥哥就不会跌入那深渊了。
咳嗽一阵后,安格瑞勉强站稳了脚跟,看着身旁一脸关切的妹妹,他笑着摇了摇头。狂战士没那么容易死的,他已经验证过了。
透过头盔的观测装置,琥珀一直监视着安格瑞德肺,就在刚才,他发现了几乎会危及安格瑞性命的糟糕情况。收起观测界面,琥珀走上前帮着安琪尔将他的弟兄送回了反重力座椅,“安格瑞,不行千万别勉强,毕竟目前为止……”
在安琪尔的帮助下喝上一口水后,好受了些的安格瑞通过卡拉打断道:“琥珀……你要相信,契克大叔他们……不会那么容易死的。”
琥珀怔了一下,随即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,“啊,其实我也这么想。”
又和安琪尔交代了几句后,琥珀离开了此处,还有好几个受伤的弟兄等着他去鼓励。作为“幸运儿”,他必须比其他人更坚强、更努力。
看着琥珀离去的背影,安格瑞不知为什么流下了一滴眼泪,但是在被安琪尔发现以前,安格瑞用灵能将它挥发了。
“诶?这……”
感受到刚才在脸颊出现的微弱灵能,安格瑞狠狠兴奋了一下。闭上眼睛,他感受到了从四肢百骸钻出来的纯净灵能。虽然它们全都细弱蚊蝇,但随着自己的调动,它们开始汇聚成的涓涓细流。
兴奋地情绪在安格瑞的脸上和卡拉中同时出现,守在一旁的安琪尔当然发现了这点,这好的征兆让她也高兴起来。
“安琪尔我……咳咳咳———”就在安格瑞睁开眼睛打算说点儿什么的时候,一股强烈的不适从肺部爆发了,程度之强让他整个人都从椅子上跌了出去,蜷缩在地上不断地痉挛。
“哥!哥!你怎么了,哥!”
刚刚还好好的,一瞬间却发生这种事,安琪尔被吓坏了。激活护面的观测装置,安琪尔将兄长翻到勉强平躺的姿势,接着将探机召了过来。
服务型探机内部拥有完整的医疗装置,在安琪尔的指令下,这台探机开始对安格瑞进行抢救。
“滴嘟——”短暂的检测后,探机得出了一个结论———无法抢救。
得到这个结果,安琪尔懵了,她完全没想到会这样。但无论她怎么想,安格瑞生命体征正在快速减弱这件事情是不会改变的。
“我必须做些什么。”握住安格瑞的手,安琪尔打算将自己的灵能传导过去,用暴力手段维持住安格瑞的生命。也就在她集中灵能打算行动的时候,一团雾气突兀的从安格瑞胸口处窜了出来。下一秒,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。
“小姑娘,你可以用虚空帮助他。”
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雾气,安琪尔下意识地握住了腿侧的弯刀刀柄。暗黑圣堂武士总是隐藏在阴影中伺机而动,所以警觉性非常高,然而这声音突兀的就出现在了脑海里,如果星灵有汗毛,那么安琪尔一定已经汗毛倒竖。
“不必紧张……用说的太麻烦,我直接给你看吧。”
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,某个未知的东西与安琪尔展开了精神链接,接着,大量的信息涌进了安琪尔的精神海洋。
原来,造成安格瑞长时间无法恢复的原因并非受伤,而是能量紊乱。他的体内同时拥有净化灵能、守护者纯能以及“乌尔纳的赠礼”,相较起来,“乌尔纳的赠礼”最为强大,所以不论他吸收多少能量水晶补充,都会被最强的那股能量抽干。至少,在他将谷底之战透支的那些灵能补完以前,他的可用灵能一丝都不会恢复。
就在刚才,因为情绪波动,安格瑞意外的让一些灵能补充到了身体里,结果情绪波动一变化,“乌尔纳的赠礼”就找麻烦来了———它正在强行抽离安格瑞身体内的灵能,包括组成他生命核心的那部分。这样下去,安格瑞必死无疑。
“我该怎么做?!”
抱着自己的哥哥,安琪尔是既心痛又愤怒。她心痛安格瑞受此折磨,怨恨那不知从何而来的“赠礼”。
也就在安琪尔吼出问题的时候,雾气稀薄了几分,“你必须让你的虚空灵能进入他的身体,与净化灵能、守护者纯能一起,构成稳固的三角关系,只有这样,他才能抵抗‘赠礼’的榨取。”
“可虚空灵能与净化灵能本来就相斥的……对,守护者灵能。”
想通那层关系后,安琪尔立刻行动起来,但是半秒后,某种心结又拦住了她。看着满脸痛苦的哥哥,她此刻多么希望,他们并非兄妹。
感受到安琪尔的想法,已经几近消散的雾气发出了最后的呐喊,“别管那些了,快行动,他就要死了!”
雾气的话就像推倒城墙的最后一掌,安琪尔的纠结转瞬间便被摧毁。摘下安格瑞亲手为她编织的围巾,她俯身吻了上去,披散的神经束也与安格瑞的纠缠到了一起……
“唔——”
当两人精神联通的一瞬间,安琪尔看到了一个白茫茫一片的世界。在这世界的中央,一团如星云般浩瀚的事物正在抽取着一切,而在它的旁边,一团黯淡的蓝色火焰和一块灰暗的紫色晶体浑然不动。
安琪儿瞬间便明白了它们是什么,控制着自己的虚空灵能,她向那个存在又不存在的奇点冲去。如果不赶快行动,这个世界会崩塌,而这个世界的主人,亦会死亡。
“呜———”
刺耳的嗡鸣声从“乌尔纳的赠礼”中传来,仿佛有智力一般,它催生出一股逆向能量试图阻止安琪尔。不过身为暗黑圣堂武士的一员,安琪尔何其敏锐,在“赠礼”刚刚产生异动的瞬间,她便加速将虚空灵能送到了“赠礼”另一边。
“咕咚——”
在安琪尔的控制下,幽绿色的虚空灵能被一个透明的球体装着,不偏不倚的落到了那个需要它的位置。看起来就像一个装着幽绿色液体的玻璃球,停止的瞬间里面的液体还晃荡了一下。做完这一切,安琪尔将注意力挪到了“乌尔纳的赠礼”上。
不出意外的,被三种不同属性的能量围住后,“乌尔纳的赠礼”的内部仿佛受到了某种影响,没能再继续抽取这个世界的成分。危机解除,从外界涌进来的纯能开始缓慢的修补这个世界。
“我成功了,‘乌尔纳的赠礼’被禁锢住了!”
兴奋地喊完这句话,消耗了大量精力和灵能的安琪尔就这么失去了知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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