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出门不多,所以虽然在这里住了十多年,但对这里何处有好吃的,何处有好玩的,并不太熟悉。”
马车上,阮江月淡淡说道。
阮星澜笑:“好。”
阮江月没有应声,隔窗望着外面的街景。
街上人来人往,川流不息。
街边小贩不时叫卖,还有许多交杂的香气不时传入车中。
两人是坐马车出来的。
这会儿已经走了两条街。
出来后,阮江月偶尔和阮星澜说两句,多数时候都望着外面。
阮星澜则偶尔才扫外面一眼,多数时候要么看看阮江月,要么垂眸思忖,如何让她不生气。
不过两人方才的对话引起了车夫的注意。
车夫知道阮星澜是个恩人身份。
现在小小姐既陪恩人出来,不知道什么好吃好玩的,那他这做下人的,自然就要好好表现,替小小姐分忧了。
于是接下去,车夫便热情地说了些本地的美食美景。
还询问阮江月要吃什么,要到哪里玩,他便驾车送了去。
阮江月随意道:“那选个食肆吧,快要中午了。”
车夫应下。
两刻钟后,车夫将阮江月和阮星澜带到了一间本地极负盛名的酒楼。
正是午饭时辰,食肆内人满为患。
阮江月只远远看了一眼,车都不想下了。
现在的她实在不喜欢嘈杂人群,更对吃喝已经兴致极低。
她转向阮星澜:“我们出城吧,城外有个青云山,山中风景不错,还幽静。”
阮星澜点头说“好”。
阮江月便吩咐车夫往青云山出发,路上买了点路边小摊贩的卤菜和糕点茶果子什么的,打算饿的时候吃点儿。
车夫瞧她如此粗糙对待恩人,实在汗颜又无法理解。
不过阮江月主意已定,车夫也不好多说。
马车摇晃着前行。
阮江月看了会儿外面,便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。
她似是有些困了,靠着车壁打起盹儿来。
阮星澜昨夜几乎没睡,现在却是半点困意都没有。
他还是没想好怎么让她开怀。
他也暗暗反问自己,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开怀?
可是心底没有答案,便只好放弃不去多想。
很快便出了城,马车的速度快了一些。
不过路不如城中平坦,走的快了自然颠簸。
阮江月闭目蹙眉,被这般一颠簸,睡的便不是很稳妥,脑袋左摇右晃的。
阮星澜看在眼中。
他抿唇沉吟片刻着,似想做点什么,又不知要不要做,很是犹豫。
阮江月这时身子一倒。
阮星澜连忙探手,把她肩膀扶握住。
阮江月便顺着他的扶握,往他肩上一靠,双手轻轻一环,扶住他的手臂,眼儿都没睁开一下。
自然而然的好像理所应当。
阮星澜微僵,垂眸视线一落,正好看到阮江月饱满的额头,以及疏密得当,漂亮英气的眉毛。
她的眉轻轻蹙着,额头上还冒了好几颗痘。
想来是接连心绪不宁,休息的不好,饮食也差所致。
犹豫片刻,阮星澜没有乱动,放松肩膀和手臂,让她能靠的更舒服些。
看似睡着的阮江月眼睫轻轻一晃,微抿的唇角也勾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。
……
青云山离定州城有十几里路,山上风景的确不错,还有几处道观。
不过如今信佛的人多。
善男信女们都往南边灵台山上去求神拜佛,往青云山的人素来就极少。
这一路过来便越来越清静。
车夫在山下停住马车时,已经过了午。
睡了一觉的阮江月神清气爽,她抚着发髻理了理,去拎一旁的食盒和油纸包——那里装着城中买的卤味和糕点。
“我来。”
阮星澜探手而出,将东西拎了,“下车吧。”
阮江月也不去和他抢,一提裙摆跳下了马车,便顺着石阶往山上走。
山中有许多枫树,如今时节才是初秋,但今年冷的有点早似的,山中枫叶竟已红了大半。
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落下。
阮江月一直往上走,一直沉默着。
阮星澜便跟在后面也不曾出声扰人。
待到了山腰一处观景亭,阮江月才终于停下,前去坐着歇息。
阮星澜也随之上前。
观景亭是个六角石亭,里面摆放石凳石桌,站在亭中一眼便能瞧见远处山峦峰线一片青黛之色。
红枫和不知名的黄叶对半夹杂其中,为这初秋添了许多瑰丽色彩。
不远处还有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。
河水叮咚很是悦耳。
阮江月说:“我以前经常到这儿来,这儿的景很好,也够安静……你饿吗?我们吃点东西吧。”
“好。”
阮星澜把食盒和油纸包打开,将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,在石桌上摆好。
车夫尽心,怕主子只买吃的没水喝口干,还顺手买了两壶凉茶。
方才上来时阮星澜一并拎着了。
走了这么一大段路,是一点都没洒。
阮江月笑笑:“你挺稳。”
“还好。”阮星澜给两人倒了茶,放一杯在阮江月面前,“看起来你对这定州府,不算太熟悉。”
“是,不熟悉。”
阮江月吃着凉了的卤菜,也不甚在意,淡淡道:“我随姑姑到这儿时七岁,初时每日只盯着姑姑会不会来看我……
我那时只想着,要姑姑的目光全部系到我身上来,我对外面根本不感兴趣。
后来我确定了姑姑只疼爱我一个人,稍微安了点心,才分神去关注一些别的。
姑姑待我真的很用心。
她为了让我可以交一些同龄的朋友,便时常带我到各府参加宴会,尽量地多在外面走动。
可是我很不喜欢去交那些朋友。
你知道吗?
那些孩子们,会为了豢养的小动物生病而哭泣,会因为放飞一只纸鸢就惊呼喝彩,会噘着嘴说喝药好苦,根本不想喝……
那些对我来说,何其天真幼稚。
我和她们难以交流,显得格格不入。
姑姑发现之后,便不再带我出去。
其实姑姑自己也不爱交际。
为了给我找点消遣吧,姑姑如当初在京城说的那样,让李总管教我习武,又请先生带我读书。
我学东西极快,进展飞速,而且很能吃苦耐劳。
很快教书先生就被我问的难以应对,李总管也有些教不了我了。
姑姑便给我换先生、请武师……”
阮星澜听着她回忆少时,忍不住在脑海之中勾勒出许多画面。
不由感叹,阮江月是小小年纪就受尽冷眼,吃不饱穿不暖的女孩儿,又如何与娇养在温室之中的千金小姐共情?
自是难以投契。
不过想起他随在她身边这段时间,见过的青鸿、青梨、铁伯等人……
阮星澜又认真说道:“交朋友是看缘分和际遇的。
以你的为人处世,不适与闺阁小姐们交朋友,但游历在外时想必也能交到许多真心的朋友。
先前你曾与我说过,因交了一些朋友,还帮威北将军解决过军械、粮草等事……
我倒是不曾听你说过那些朋友。”
“那些朋友。”
阮江月慢慢地重复了一声,眸中似乎划过几分复杂的光华。
但阮星澜认真看时,她却低头喝茶去了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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