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指腹碰到阮江月掌心的那一瞬,阮江月下意识地缩手。
阮星澜看了她一眼,眼神之中似乎写着:别动,信我。
阮江月沉吟一二,不再抗拒,任由他轻轻牵住了自己的手。
阮星澜又看向宋大夫:“请。”
宋大夫也有些不信阮江月那命不久矣的脉象,立即重新捏上阮江月的腕脉再查看一次,非要查出点什么来。
阮江月静静配合着。
只觉先前那点滴的热意,再一次顺着两人交握的手传来,渗透肌肤,在身体中轻轻地流动着。
外来之力闯入,初时阮江月很有些紧绷。
渐渐的适应一二后,那股流动的热意便让她十分舒适,逐渐放松了身体。
而那为阮江月二次诊脉的宋大夫,这一次却是诊了片刻后惊诧的瞪大眼睛看着阮江月:“脉象……变了……”
阮嘉立即追问:“变得如何?”
“变正常、变正常了!”宋大夫盯着阮江月,难以置信地低喊出声:“这怎么可能?先前明明是——”
阮星澜淡声说道:“有医术高深者对她的脉象做了手脚,所以怎么诊,都是必死之兆,实则不然。”
他转向阮嘉,“她很好,脉象的问题是障眼法。”
阮嘉也有些不可置信,朝着阮星澜再次求证:“你说的都是真的,她一点事情都没有,只是被改了脉象,对不对,是不是?”
“是。”
阮星澜颔首保证,“我所说一字一句都是真的,可放心。”
阮嘉扑过去把阮江月紧紧抱住,大悲大喜之后她又哭了,眼泪不要钱似地往外掉,捶着阮江月的肩膀喊了好几声“臭丫头”。
阮星澜知道她们姑侄二人有许多体己话要说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宋大夫也跟着退出。
离了院子,他立即追上去抓住阮星澜衣袖:“公子、公子留步,请您问师承何处?是如何发觉小姐脉象玄机的?
可否指点小老儿一二?”
阮星澜一笑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那好像是本能,一探,便什么都明白了。
……
厢房里,阮嘉哭了好半晌,总算是一抽一抽地止住了哭泣,放开了阮江月。
阮江月捏着袖子帮姑姑拭泪,小声揶揄道:“姑姑真是个泪人儿,把我衣裳都哭湿了。”
“闭嘴!”
阮嘉气弱地瞪了她一眼,骂的很是没有力道,“放什么屁,我哪里泪人,哪里哭湿你衣裳,嗯?”
阮江月笑眯眯地说:“姑姑骂人的时候也好看,声音还好听,但你做的事情可不能不认账,喏——”
她拽了拽自己肩膀,上面湿哒哒一片泪痕。
“这就是证据,都是姑姑哭的,还有这里。”
阮江月又拉起自己衣袖,两边全都一片潮意,她叹息道:“这可都是给姑姑擦眼泪弄的呢。”
“……”
阮嘉咬了咬牙,又狠狠瞪了她一眼,“臭丫头,胆子越来越大,敢笑话起姑姑了。”
偏就这时,阮嘉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叫。
屋中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。
阮嘉的脸本来就残余泪痕,瞧着像个花猫,现在更一阵红一阵白的,好不精彩。
站在月亮门边的李云泽适时开口:“小姐从早上见到焚月城的人到现在,水米未进。”
阮江月一听哪舍得笑话姑姑?心底全是自责和心疼。
她连忙吩咐人准备饭菜。
等阮江月陪着阮嘉吃了一些东西之后,阮嘉的情绪彻底平静了下去。
阮嘉问:“到底是什么人改了你的脉?”
“应该是崔神医。只有他有那个本事,也有那个机会……想来就是为了现在让我不得不到焚月城去。”
阮江月早已想好了答案,回的淡定从容。
然话一说完,她忽然怔了怔,心中掠过几分狐疑。
“岂有此理!”阮嘉怒骂一声,咬牙道:“那焚月城这些人现在要怎么办?”
阮江月是阮嘉亲手带大的姑娘,听到孟星衍放她的血,还伙同崔神医做出她必死脉象来。
阮嘉自是恨不得把孟星衍的骨头给拆了。
可阮嘉也足够冷静。
孟星衍是焚月城的少主,动了他必定得罪焚月城,给朝廷、给阮万钧、阮家都带来许多麻烦。
但孟星衍现在冲着阮江月来,当然也不能让阮江月被带走。
便需妥善应对。
阮江月被这一打断,神思回笼。
她平静地说:“我去请他离开。”
“你怎么请?他是冲着你身上的血来的,一定要带你回去救他心上人,他不达到目的怎么可能离开?”
阮嘉眉心紧拧。
还有一点是,朝廷缺钱缺粮缺马,正好焚月城什么都有。
阮嘉现在更怕有心人知道孟星衍需要阮江月的血,上报朝廷……阮江月这次和离闹大,得罪皇后。
以皇后的德性,知道这些还不捆了阮江月去和焚月城换钱换粮?
只要想到这些阮嘉便浑身僵硬,心底发凉。
“我与孟星衍相识多年,打了多次交道,了解他以及焚月城的一些情况,再强大的人总会有些弱点的。
我说可以请他离开,便是有把握。”
阮江月轻轻握住阮嘉的手,拍了拍她手背:“姑姑放心,给我三日时间,我一定让他怎么来的怎么走。”
阮嘉拧眉有些迟疑。
可想起阮江月这些年来在外所做之事……这孩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困在深宅,受奴仆欺负,等她解救的柔弱小丫头了。
阮嘉深吸口气,缓缓点头:“你去做,如果要姑姑帮忙一定要开口,涉及安危之事更不能瞒着姑姑,知道吗?
姑姑年纪大了,一点打击都受不得!”
……
阮江月等着阮嘉睡了才离开。
陪伴阮嘉之时,她脸上含笑,从容淡定,胸有成竹。
但一离开厢房,沉入夜色之中,阮江月脸上笑容全失,眸光冰冷阴郁:“焚月城的人住在哪?”
“安顿到青竹苑去了。”一旁婢女回。
阮江月朝着客院方向瞧了一眼。
青竹苑在青竹轩的旁边,从这里走过去,半盏茶便到了。
但现在不行。
她还没准备好。
她须得好好冷静一阵儿,仔细想想,怎么将那个瘟神请走。
她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抱月居,却发觉屋中圆桌上多了个古朴的木匣子。
照看院子的仆人上前说:“这是青竹苑的贵客让人送来的,说是小姐的东西……”
阮江月关了门,点了灯,将那匣子打开。
匣子里铺着厚厚的一层红绒布,一朵比绒布更红的红梅珠花躺在上面,被烛光照的红艳夺目。
阮江月眸中一片冷漠,毫无温度,只有唇角微微上勾,扯出一抹极其冰冷嘲讽的笑容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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