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瑾的声音缓和了一些。
陆闯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漠。
“儿子原本是有话想与爸爸说的，不过看情况，爸爸似是与舅舅还有事未谈妥，不如儿子等会再来。”
“不必了，你舅舅与我说得事，也与你有关。”
“哦？”
陆闯站住脚步，矜贵的脸上，染上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。
“还请爸爸详说。”
陆瑾有些不快的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。
听完后，陆闯眸光落在身侧的叶霖身上，语气带着嘲弄。
“舅舅倒是真关心睿王，此前我也曾被刺杀了，怎么不见舅舅来求爸爸，让督查院与警蜀参与进来呢？”
叶霖眯了眯眼。
“修儿是我外甥，我自然担心他的安危。”
“那您可还记得，我也喊你一声‘舅舅’？”
叶霖转头，对上陆闯无波无澜的眸子。
他目光扫过陆闯的脸。
其实，他长得与自己有些相像。
小时候，他的确也跟在他身后，伸出小手拽过他的衣襟，喊过一声“舅舅”。
骨子里，他们流着相像的血。
叶霖移开目光，声音冷漠。
“这声‘舅舅’，也有亲疏之别。”
“好一个亲疏有别。”
陆闯眼中的嘲讽愈发明显：“不过三弟是爸爸的儿子，爸爸都没有舅舅这般着急，舅舅这么火急火燎的要为三弟出头，怕是会惹来不好的非议。”
叶霖冷哼一声。
“这么多年，对我的非议，还少吗？”
他压根就不在乎。
陆闯眸光淡淡。
“舅舅放荡不羁，是不在乎，但是爸爸会在乎，三弟会在乎，包括妈妈，也会在乎。”
听到最后一句，叶霖眸色一怔，拢在袖中的手，微微收紧。
见叶霖神色微变，陆瑾原本盛怒的心情，终于好了一些。
他朝着身后的龙椅上靠了靠，冷声道。
“修儿的事，督察处已经给出结果，若是后面还有什么疑问， 自有决断！如今老夫人刚走，我心中忧虑，你没别的事，近日不要再踏入书房了！”
这意思，在赶叶霖走。
叶霖眼神泛冷，站在原地，一时没动。
直到陆闯不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。
“舅舅没听见爸爸的话吗？”
他转头，眼中一反往日的淡漠，露出沉沉的煞意。
叶霖对上他的目光，蓦的有些恍惚。
世人都道叶霖狂傲不羁行事猖獗，可是谁又知道，这位病少爷，骨子里何尝不是嗜血可怕？
若是真正触及他的死穴，陆闯说不定会做出比他更狂逆的举动。
叶霖勾了勾唇角，冷冷笑了一下。
之后朝着陆瑾一颔首，甩着宽大的袖摆，转身走了出去。
等到叶霖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外，陆瑾的神色才彻底的垮了下来。
“乱臣贼子！”
他将手边的杯盏重重一放，茶水洒了半杯出来。
稍稍平复情绪之后，他看向陆闯。
“闯儿，你来找我，是为何事？”
陆闯看向他。
“儿子知晓爸爸心情不好，想来宽慰几句，不想却遇上了叶霖在这与爸爸闹了不快。”
陆瑾发出一声叹息，之后咳嗽了几声。
他挥手示意。
“他又不是一日这般了，你又不是不知道……王叔，大少爷体弱，快去拿个椅子来。”
“是。”
王叔立刻殷勤的搬来了一把红木椅，让陆闯坐了下来。
顺势再奉上了一杯茶。
“还是你体谅我。”
陆瑾面上显出一丝疲惫：“老夫人这些年一直真心待我，如今她走了，我觉得心底空落落的，日后……不知 还有何人能这么待我。”
“爸爸说笑了，你还有妈妈是真心对您的，更何况，您还有儿子。”
闻言，陆瑾淡淡一笑，不置可否。
“说到此，儿子倒是有话想问爸爸。”
陆闯修长的手指拿着杯盖，不轻不重的拨着茶水中的浮叶。
“爸爸好像从未提及过刘漓漓，能与儿子说说吗？”
听到他说起刘漓漓，陆瑾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固。
想起老夫人死前独独见了陆闯，他的心刹时微微提了起来。
“你怎么突然问起你姨母了？”
“有感而发罢了。”
陆闯神色平静：“爸爸如此伤心奶奶离世，想想儿子的妈妈去世时，儿子才刚刚出生，甚至连她的样子都不曾见过，所以……”
陆闯抬起头。
“所以爸爸能与儿子说说儿子的妈妈么？”
陆瑾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，想看看他话中有几分真假，却对上了陆闯坦然的目光。
“你都知道了？”
“是，很早之前就知道了。”
陆瑾思虑片刻，之后低声道。
“漓儿……是我的挚爱。”
陆闯原本把玩着杯盖的手，微微一顿，几秒后，又恢复如常。
他敛眸。
“那想必爸爸，一定很思念妈妈了？”
“我思念她，非常思念……你的妈妈，是这世上最贤良温厚的女子，也是这世上最爱我的女子，若是她在，一定会对你极其疼爱的，只是……只是她福薄。”
陆瑾罕见的露出了虚弱的姿态，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敢回首的往事。
陆闯安静的听着，而后道。
“若是妈妈听到这番话，定会很感动的。”
闻言，陆瑾眼神闪烁，却没有接话。
感动么……
她怕是会觉得可笑吧？
笑他虚伪仁善，不配做她的丈夫。
想起刘漓漓娇艳温柔的面容，陆瑾突然觉得心脏堵得难受，涌出强烈的愧疚之情。
但是若是一切能重来的话，他会做出另一番选择吗？
他不知道……
一想到这种可能，陆瑾的心头便是一阵钝痛。
他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。
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，那便有太多的身不由己。
“咳咳……”
陆瑾重重咳嗽了几声，似是有些不舒服。
陆闯伸手，将杯盏放到一旁的矮几上。
“爸爸这几日忧心操劳，多注意休息，儿子就不打扰爸爸了，儿子先走了。”
说罢，陆闯从椅子上站起身。
正要离开，突然又被陆瑾喊住了。
“闯儿，我已经邀请了阿拉锡来，他来A城的一切事宜，你觉得由谁接应比较妥当？”
陆闯道。
“儿子推荐盛誉阳，他对兰琪和阿拉锡，比旁人要熟悉得多。”
陆瑾点头。
“你说得有道理，那便让盛誉阳去吧。”
陆闯拱手，转身退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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