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的清晨，笼罩在一片雾蒙蒙当中，视野能见度不足五米，欧阳宏提着某超市购物袋袋，蹒跚着脚步缓慢行走在浓雾里，他表情平和，按图索骥来到熟悉的公园。
他的脚步变得轻快，是我们熟路找到太极拳队列，正在锻炼的老友们纷纷跟他打招呼。
“欧阳，早上好。”
“欧阳今天你来晚了。”
“我在楼下等了一会儿，你很久没出现，还以为你今天不来，于是先来了。”
欧阳宏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在后面的花坛上，在原地活动两下，等身体暖了后，才把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脱掉，露出白色的训练服，和身边的浓雾几乎融为一体。
他笑着跟身边的老友说，“今天看雾大，多睡了一会儿，还以为你会也会多睡会儿，没想到来这么早。”
“人老了瞌睡少，在家烦心事多，还不如出来省事。”
“他孙子又在家里闹买房，不买房不结婚，”身后的队友愤愤不平补充道，“搞得好像给我们一样。”
“可不是给我们结婚，他们年轻人手上有钱正是好玩的时候，怎么会愿意结婚，”斜后方的队友大声出主意，“老胡，如果我是你，就不催他们结婚，爱结不结，不结拉倒。”
“要我说你还是太惯着你孙子，经济开发区的住房不是我们能肖想的，一万八一平！抢钱呢！”
“确实很贵，买房买的是预期，价格贵很正常，我住的小区2000年才两千多点，现在九千，往后看还是划算的。”
“钱放在银行也会贬值，不如拿出来给孩子买房，来应对通货膨胀。”
一时间，整个太极拳方阵，都在讨论现如今的房价以及通货膨胀问题，扰得老胡心烦意乱，平静的工作里多了几分潦草。
六十分钟运动结束，浓雾消退了点，太极拳方阵散场，欧阳宏和老胡慢吞吞收拾好自己的物品，缓慢走出公园。
两人按以往找了家小早餐馆，八点多早餐馆没什么人，各自点了一碗馄饨两笼小笼包坐下。
“欧阳，你是老师懂得多，帮我出出主意，要不要把老本拿出来给孩子买房？”老胡苦大仇深呷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浓茶，“不怕你笑话，我们家现在是一言不合就吵架，我的退休工资一个月才三千多一点，刚够我们夫妻花，我老伴比我还少，把所有钱拿去买房，我很不甘心。”
他说完看着欧阳宏，似乎想从他的嘴里得到可靠的答案。
“买房是大事，我可不敢给你出主意，”欧阳宏笑着摇头，“我自己家那摊事，自己都还没理清，你还敢听我的主意吗？”
老胡面色一僵，心里暗叹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，老友过得也不容易。
“我老伴儿的意思是说给孩子们算了，反正迟早也是要给他们的，”他继续说，“现在存的钱都是我们退休后一分一厘攒下来的，我不想把所有的钱放在房子上，我和老伴有个万一进医院治病的钱也没有。”
欧阳宏安静听着坐在对面老友的抱怨，他们这些退休老人攒钱不容易，老友退休前攒了十万，五年前他儿子以孩子没房结婚要了去，一家五口人贷款，买了个七十多平方米的二室一厅。
房子不大结婚没问题，老胡的孙子多少有点得陇望蜀，贪得无厌，想把父母爷奶的钱全部榨干。
他问，“那边房子首付多少？”
“一百万，”老胡有气无力地回，“那边的房子全是大户型，最小的一百四十平方米。”
“那么多？”欧阳宏瞠目结舌，“不算贷款二百五十多万，算上贷款三百多万，”剩下的话他不想开口，三十年的房贷月供六七千，是疯了吗？
不是他贬低国内很多建筑公司建房水平，三十年后这栋房子能不能要还是问题？把三十年大部分钱，花在房子上怎么看都不明智。
老胡冲店老板招了招手，点了一杯白酒独自喝了起来，“我孙子月工资刚好覆盖全部贷款，他女朋友工资刚够自己花，如果真要买房，未来少不了会来打秋风。”
一口倒了大半杯酒进了嘴里，“这还是没生孩子的，生了孩子我们四个退休的老人也养不起他们。
老胡看起来有些醉意，说起话格外犀利，完全不顾他孙子的颜面，“说的不好听，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，什么都要最好的，可问题是他们两个能不能够支付起昂贵的生活成本，把所有的生活成本全转嫁到父母祖辈身上，合适吗？”
说归说，闹归闹。欧阳宏心想，老胡还是会把钱交给孙子买房，毕竟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孙子，就算不乐意，真要是上门求救，还能不给钱？
正如当年的他，不停地心软，不停地给支持，最后怎么样？老胡自己的家事，他不好谈论。
欧阳宏沉默地夹蒸笼里的小笼包，坐在他对面的老胡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白酒，喝了一杯又点了一杯。
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两杯酒下肚，满脸通红，走起路来东倒西歪，飘飘然。
欧阳宏提着两人的购物袋，扶着老友往小区走，七八十岁还要操心孩子的事情，人这辈子不容易啊。
不过，他没资格评论别人，自己家不也一样。
小区门卫见两人别别扭扭走回来，快速出了保安亭，“欧阳老师，需要帮忙吗？”
欧阳宏喘着粗气、大汗淋漓颤抖着声音说，“如果不耽误你工作，那再好不过。”
保安接过老胡，他捶了捶自己的腰，今天遭大罪了。
两个人合力把老胡送回自己家，交给他老伴各自离开。
欧阳宏回了洪市，独自租住在这里，说是独住，一周大半的时间，儿子欧阳海会携家带口过来蹭吃蹭住。
回到家，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，起身整理被弄得乱糟糟的房子，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，他们一家三口昨天离开。
整个家宛如蝗虫过境，寸草不生，就连墨水和毛边纸都被顺走，东西不吃完他们是不会走的。
打扫完，差不多中午九点半点，他先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仪表，在鞋柜上面拿起手机和钥匙出门。
一路坐公交到茶馆附近站台下车。
下车后，借助站台上广告栏反光，他再次整理自己的衣着，确定没什么问题，抬腿朝茶馆走去。
在门口告知预约信息后，由服务生领进茶馆，里面环境清幽，江南园林的美淋漓尽致展现在眼前。
可惜他心里藏着事情，无暇欣赏茶馆的美，服务生恭敬请他走进包间，而后自己离开。
包间里挂着几幅书画，要是以往他会驻足欣赏，今天不行心里压着事情，没处理完，他完全没心思看这些雅物。
老式摆钟整点报时，他抬头看向角落里柜子上的得老古董时钟。
十点。
要等的人还没有来，他在心里苦笑，人走茶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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