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章 都是命
此事倒不假。
姜清月之后派人细细查过那些东西,确实不是要人命的药。
这也是她没有直接定罪素节,而是今日先来询问于她的原因。
她叹了口气:“你自进府以来,处处循规蹈矩,对我亦是礼数齐全,从未有过失礼之处。”
“我观你素日为人,林姑娘的多番挑衅之下亦能忍辱负重。便知你是最清和不过的性子,此番出此下策,想必都是为棠儿的缘故。”
素节的眼眶忽然就红了:“夫人明鉴.....”
姜清月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,她缓缓道:“那么,你是觉着我待棠儿不好,所以不愿我接他回去,是不是?”
素节深深埋下头:“是。”
“棠儿自半岁起,便被夫人留在了府中。那样小的一个孩儿,像面团一样软,我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,慢慢会说会笑,会哭会闹,慢慢长成如今的小少年。我早就把他当成了我的骨肉。”
素节神色怅然,似是在回忆最初的往事,神色间有眷念,有柔婉,有坚定:“后来,夫人你回来了。我虽舍不得棠儿,却也不敢生出妄念,我只盼着棠儿即使被接回去,也能每日都过得开开心心的,我与他偶尔见上一面,便已知足。”
说到这里。素节的语气忽然就带了分控诉与义愤填膺,她直直抬起头,双眸定定地望着姜清月:“可是不知为何,夫人你根本就不喜爱棠儿!你看着他被欺负,看着他受委屈,你从未真正怜惜过他!”
“天下怎会有你这样的母亲!”
素节声声凄厉,字字句句都是在为谢千棠声讨。为着这个与她并无亲缘相系的孩子,她殚精竭虑,甚至斗胆给主母下药,只为把他留在自己身边。
“我只想把棠儿多留些时日,哪怕是几日也好。有这几日,我便能好好照顾他,不至于让他跪完祠堂回来,连碗热饭都没有。”
说完这话后,她的眼中便含了视死如归的伤悲,索性闭上眼,只等着夫人的滔天怒火袭来。
却不想半天都没有听到动静。
她疑惑的睁开眼,却见姜清月神色怔怔,眼神中是少见的空茫,仿佛一下子陷入了久远的旧忆,没有焦距,没有神采。
许久,姜清月才回过神来。
耳边仍是素节细细的哭泣,落在姜清月耳中,恍恍惚惚有些听不真切。
她望着素节:“这些话,你以前从未说过。”
素节笑得悲壮:“是妾僭越,乱了尊卑,失了分寸。”
说着,她扶着案几起身,稳住踉跄的身形,缓缓跪在姜清月脚边:“事已至此,但凭夫人处置,妾无话可说。”
姜清月默默,她垂眼望去,见得素节鬓发散乱,眼眶早已哭得发肿,一身清雅的绯色罗衣因一次多次的跪下又起身,变得凌乱褶皱不堪,她哭得抽抽搭搭,脸色亦是凄白一片,早已不复往日清婉的风华模样。
她叹了一口气:“原是我考虑欠妥,反倒辜负了你一片慈母心肠。”
“你既放心不下棠儿,那就让他暂留在你身边,直至跪完祠堂,再送回我这里。”
“至于这些时日,你安心即可。”
素节本以为自己此番必然是死路一条,早已怀了无限死志,骤然听到姜清月此言,不由得一愣:“夫人.....”
“你,你.....”她抿了抿口水,眼中有着不可置信的期冀与无措:“你不怪我?”
姜清月摇摇头:“不怪。”
自从姜清月踏入闲芙院以来,素节一直都是淡然待之,即使有情绪也是极力压抑着,此刻听见姜清月此语,却恍然间愣住,而后重重痛哭出声,言语间是劫后余生的伤悲与凄然:
“多谢夫人开恩,妾此生必不忘夫人恩德,愿做牛做马以效夫人!”
姜清月笑了笑,并未多说什么,旋即从榻上起身,信步往外走去。
素节心中百转千回,少顷,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,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那个疑惑:
“夫人,您到底为何不喜棠儿?”
她的声音含着分些微的颤抖,就如姜清月此时的心绪一般,跌跌宕宕,转瞬复归沉寂。
姜清月的脚步顿了顿。
她望着窗外的天光,绚烂如影,恍恍惚惚间,她听见自己的声音:
“哪里说得上喜欢与不喜欢呢。”
“如此这般,都是命罢了。”
这话说的飘飘忽忽,几乎一瞬,便随风消逝在鬓发指尖,素节听不真切,只颔首说了一句: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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