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铺。
宋楚烟不仅买了小半斤的酒曲,还买了四斤酒糟。
掌柜的瞧不起这些渔民,收了银钱,仍满脸嘲弄的看他们俩。
“你们这些天天打渔的,会酿酒吗?
这酒糟不是卖给佃农种地当肥料,就是卖给家里有牛羊的当粮吃,你们渔村里有啥,也值得上用这么好的废料?”
宋楚烟听罢,朝他伸手:“看不起渔村,何必做我们的生意?把钱还给我们,我去隔壁买。”
掌柜的冷嗤,将银钱扔了一地,还有几个铜板打在宋楚烟的肩头和手臂。
“伶牙俐齿的小丫头,没权没势的渔民,第一个该学的就是忍气吞声。把这些银钱捡起来,两只手捧到我跟前,说你们渔民就是贱,我便大发慈悲,给你折一半的价去!”
酒铺里外的人霎时都看过来。
“渔村的?也不过是几个小娃娃,这么说有些太过分了吧。”
“你知道什么,这酒铺是钱家少爷的私产,掌柜的和钱家少爷是好朋友。几年前渔村的人偷东西,不就偷了钱家少爷小时候的长命锁,连带着少爷名下的几个铺子都跟渔村人不对付。”
“那也几年前的事情了,咋就放心上了?”
宋楚烟揉了揉被砸疼的手臂。
肖瀚的脸色阵青阵白,额角青筋突突,攥紧拳头就要上前,宋楚烟却先弯下身,将地上的铜钱捡起来。
“妹妹,他这么羞辱你,你怎么敢……”
“呵。果然是渔村的贱民,一点脸皮都不要。”掌柜的冷笑连连,还招呼着里外的人都来看。
众目睽睽之下,宋楚烟还是将地上零散的铜板都捡起来,肖瀚本想阻拦,但更加不忍看见妹妹一个人被嘲讽,又知道妹妹有自己的性子,便只蹲下来跟着一起捡。
宋楚烟再次起身,铜板已经都沉甸甸的压在手心,碎银也在其中。
她向掌柜的走去。
肖瀚拽住她的手腕:“不能给他!折半的钱我们付得起,好妹妹听话,我们去隔壁买。”
“付得起?”
掌柜的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捧腹大笑,“如果你们渔村的人真有钱的话,也不至于在各个地方捡剩饭吃了!比起脸面,不如早点向我鞠躬道歉,省下折半的钱,兴许能让你们爹娘少累些。”
“你还真是厚颜无耻,为了羞辱人不择手段。”肖瀚的目光冷下来,拽着宋楚烟不放手,“不许去,我们不需要被他这种人羞辱。”
周围议论纷纷。
“这酒铺里的东西都贵,折半可是天大的好处,脸能当饭吃吗?丫头,就乖乖认个错呗。”
“士可杀不可辱。脸面丢了是小,骨气没了是大。”
“小小丫头,哪里来的骨头。左不过长大卖个好价钱,草草一生,要骨气有什么用?”
人声渐渐嘈杂。
宋楚烟却置若罔闻,见肖瀚不放手,也不再前进,而是将所有的银钱都放进荷包,只留下一枚铜钱,扔到了掌柜的柜台前。
铜钱落桌案,清脆一响。
周围人霎时安静——这丫头是什么意思?
掌柜的心中觉得奇怪,皱起眉头,就见宋楚烟浅浅笑着。
“渔村钱不多,赏些给乞丐的钱还是有的。不必找了,且留着治治叔叔您的口臭吧。”
说完,不等掌柜的和众人反应过来,她已经牵着肖瀚的手往外走。
两人跨出门槛。
就听见背后柜台上发出一声捶桌的巨响,伴随着掌柜的怒斥。
“你他娘的说谁是乞丐呢!老子可是丰铜镇上数一数二的酒铺掌柜,人人都得让我三分,你这丫头算是个什么东西!”
宋楚烟丝毫不惧,回头见掌柜猖狂的就要从柜台后翻出来,像是要揍人。
她道:“丰铜镇的人的确都该让你三分,叔叔你这疯癫如狂犬的模样,可不是叫人退避三舍么。”
掌柜的被气的心梗。
周围的人却都觉得小孩子这么怼人,实在是有趣,一个个掩嘴轻笑,似乎都觉得有趣。
“这话倒是没错,谁不知道跟钱家少爷沾边的人,气性都大。”
“还是第一次见掌柜的吃瘪,平日里都是他羞辱别人,今个儿,真是风水轮流转了。”
“酒没选好,倒是过来看了场热闹,有趣有趣。”
“几个小孩子而已,哪个大人会计较呢,只当个乐看看吧。”
周围人倒是随意。
反而让掌柜的不好发火,也不能真的追着两个娃娃到大街上,再高喊自己不是乞丐,用不着渔村孩子来施舍自己……这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吗!
他只能暂时忍了,将那枚铜钱狠狠捏在掌心——渔村的人,他记下了!
没过一会。
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佝偻着背走进来,她用粗布裹着小半张脸,怀里抱着个小包袱。
“啧,又是渔村的,果然一身味儿。”
不知是谁说了一声。
掌柜的当即看向这个女人,眼底闪过一丝狠厉:“渔村的?”
小孩子不好当街动手。
大人,可就好动手,挽回颜面了!
王春梅躲藏在粗布之下,闻声就是一愣,不耐的横了掌柜的一眼,将身上所剩不多的碎银放到柜台上。
“咋地,渔村来的还不能买酒了?我有钱,给拿你们这里的黄酒,一小盅就行。”
“呵,现在倒是知道找大人回头来买成酒了?”
掌柜冷嗤一声,想到那一村子团结的人,自然而然的以为王春梅和刚才的两个小孩是一伙的。
王春梅闹了个莫名其妙。
她还没来得及说话,掌柜的已经叫来两个伙计,嘴上还在说。
“渔村的人眼高于顶,哪里看得上我们丰铜镇的酒水。”
“什么跟什么,我就想买点黄酒……”
“黄酒?”
掌柜的将宋楚烟留下的铜板拿出来,直接砸在了王春梅的脸上,冷笑连连,“你们渔村的孩子不是会买酒曲自己酿酒,还会买酒糟么!还要我们家的成酒做什么?
来人,给我把她扔出去,多给点酒糟!让她们回渔村里好好盖一盖身上的腥气!”
王春梅被砸的一懵,手里还不忘将打在脸上的铜板兜住。
一抬头,她就被两个伙计给架着扔到大门前。
一袋子酒糟泼了她满身。
掌柜的冷眼站在门口:“你们渔村的人不是脸皮厚么,这些酒糟捡回去,还能用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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