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板上那股子火药味儿,意味着这试射不是一回两回了。
朱元璋踱步到船边,朝着江心洲那边望去,岸上一片狼藉,显然是火炮洗礼后的杰作。
“这些都是今天的成果?火炮在船上打得多准?威力怎么样?船要真开起来,还能不能指哪儿打哪儿?”
身为开国皇上,朱元璋对用兵之道门儿清,直接就点出了这蒸汽战舰的关键。
冯宏朗瞅了瞅在甲板上站着的那位穿绿袍匠官
那人立马上前一步:“回皇上,这新式火炮改良过后,本来就比咱老式火炮准星好。眼下放船上,虽说有点颠簸,但试了两轮下来,跟陆地上一样稳当,命中率高。”
“刚才我们已经验证过抛锚不动时,新火炮射击的准确性,没毛病。接下来,我们就要看看船开起来,火炮打得还准不准了。”
朱元璋听着乐呵,满脸满意。
朱允熥立在船舷,朝江心洲凝望片刻,手一挥,指向密林深处。
“先把火力往那里再射一轮。”
朱允熥一声令下,朱元璋也悠然自得地探出头,目光扫过甲板下那一排排幽深炮口。
传令兵匆匆穿梭在甲板与火炮舱之间,传递着太孙指令。
朱允熥转身向随行周豪招手,对方递上一支黄铜望远镜。
“爷爷,这玩意儿看得更仔细。”
朱元璋瞄了一眼,便自然接过望远镜。
望远镜眼下已是明军千户级标配,不再是什么稀奇之物了。
“爆裂弹准备。”
“一炮上膛。”
“装填炮弹。”
“点火。”
砰……
一声声指令在战舰底层回响。
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,整艘战舰猛地一颤,甲板上众人只见一束光芒,宛如闪电般划破水面,呼啸而去。
在朱元璋手持的望远镜视野里,远处标示清晰的江中小岛上,树林间猛地迎来了一枚炮弹的冲撞,霎时火花四溅,紧随其后的轰鸣响彻云霄。
树枝如雨般洒落,粗壮树干仿佛遭受无形巨手撕扯,哀嚎着逐一倒地,扬起满天尘土,碎石四溅,场面震撼。
片刻宁静后,一缕黑烟自望远镜边缘袅袅升起。
战舰轻轻摇曳,荡开一圈又一圈波纹,向无垠的水面扩散。
“这炮火够威猛。”
朱元璋掷下望远镜,赞声低沉。
朱允熥随即振臂高呼:“大明军威赫赫。”
冯宏朗不假思索,激动喊道:“皇上万岁。”
甲板上众人纷纷挺胸昂首,爆发的呐喊震耳欲聋。
“大明无敌。”
“皇上万岁,万岁,万万岁。”
“大明强盛。”
“威武……”
朱元璋心潮翻涌,转头望向朱允熥,感慨道:“这炮非比寻常,这弹药更是前所未闻。”
仅一枚炮弹,便能连根拔起整片林木,引发如此惊天动地之效。
即便是朱元璋这等久经沙场的老将,亦是前所未见。
朱允熥淡笑:“这弹叫爆裂弹,跟新型火炮同步研发,旨在两军对垒之际,最大限度消灭敌人。但引爆时机尚不能完全掌握,成功率仅三至四成,需持续改进。”
从笨重铁球进化到能二次爆炸的火药,这技术创新跨越了时代门槛。
朱允熥开头一发号施令,冯宏朗领着队伍捣鼓半天,到眼下十发炮弹里头,也就三四发能照计划发挥出威力。
可朱元璋一听,却是朗声大笑:“够了,够了,三四成足够。不稳定,咱就靠量取胜,把这数往上提。”
朱元璋也懂得以量变求质变这套?
朱允熥难免抿嘴一笑:“传令,侧舷炮三波连发,一波攻城弹、一波爆裂弹、一波火箭。”
甲板上候着的传令兵一听,撒腿就跑,扯开嗓子喊起来。
“命令下。”
“火炮三波连发。”
“一波攻城弹。”
“一波爆裂弹。”
“一波火箭。”
命令转眼间就传遍了全军。
片刻后,江心洲前的江面,成了大明最新式火炮和蒸汽战舰的天下。
仿佛万炮同响,轰隆声直传到远处的应天府内。
整艘蒸汽战舰随着炮击不住地震颤摇摆,但总保持着一个最大安全侧倾角,确保炮口和射击角度精确无误。
江面上,大鱼小鱼受惊跃出水面,激起片片银光。
鱼跃回水,涟漪四散。
硝烟混着黑烟,在江面织成一片雾幕。
首波攻城弹在强大推力下飞向对岸江心洲,轰隆巨响接踵而至,泥土石块四散飞溅,岸边几块大石头被直接轰碎,石屑漫天。
但风暴远未结束。
接着的第二波爆裂弹,尖啸着划过江面,直扑早已被炸得地动山摇的江心洲岸边林子里。
成片树木仿佛遭了巨刃利齿噬咬,纷纷倒下。
粗壮树干炸裂,木屑纷飞,与断枝落叶交织着空中舞蹈,树的创面上,撕裂的痕迹触目惊心。
整座林子似乎在低吟着痛楚哀歌。
朱元璋无需望远镜辅助,仅凭肉眼就能将江心岛上情景收入眼底。
不觉间,他已屏息凝视。
在他眼中,那一棵棵挺拔的树木,幻化成了他曾驱逐回草原的蒙古残部。
他们骑着自幼驯养的战马,如潮水般朝大明边境涌来,妄图重夺中原沃土。
大明炮台巍然屹立于崇山峻岭,发出震撼天地的轰鸣,喷吐出无坚不摧的怒焰。
一发发炮弹如猛兽出笼,将敌阵撕裂,天空被染上了铁锈般的殷红。
金黄、雪白、赤红交织在一起,战马支离破碎,敌人肢体横飞。
广袤草原上,铺满了曾统治中原百年的蒙古士兵的遗骸。
孤独苍鹰在云端盘旋,静待这片大地上厮杀落幕,它好趁机俯冲,享受这草原上盛宴。
“火炮准备。”
“装填弹药。”
“引信点燃。”
“炮手,开火。”
砰。
呼啸声接踵而至……
舱下指挥官指令声穿透甲板,再次汇聚成万炮轰鸣的交响。
朱元璋不由得身形一颤。
伴随着悲壮的呼号,熊熊烈焰如同火龙般从战舰炮口喷薄而出。
转瞬即至,将彼岸的林海,那片已被战火蹂躏得七零八落的地带,吞噬于无形之中。
江风轻轻掠过小岛的水面。
火舌猛然腾空而起,在风中狂舞,怒吼着向四方蔓延,发出震耳欲聋哀嚎。
不过一壶茶的工夫,河岸已然被烈焰吞噬,大火仿佛要燃尽周遭空气,烤干近岸的水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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